吃瓜
吃瓜
客厅里。
许姗姗盘腿乖巧地围坐在茶几边，好奇地观察四周：“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开放式的厨房，他背对着她在切西瓜，闻言波澜不惊地回：“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爸还有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大部分时候不在家。”
没人管。
“那也太爽了吧……”
许姗姗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扇了下自己的嘴巴，“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杭颀将切成片的西瓜摆成盘放在茶几上，盘腿在她对面坐下，沉默不语。
许姗姗以为他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解释：“就是我外公今天回家了，我送他上车后路上买的西瓜，到了家门口碰到我爸妈正好在吵架，所以我只好出来了……”
“从小到大，我都记不清他们吵了多少回了，有一次他们不小心把水杯砸到了我的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从那以后，父母每次吵架她就躲得远远的，再大几岁就跑去陈况家，等父母吵完了再回家。
“你爸爸mama以前也经常吵架吗？”
杭颀把水果盘往她那边推过去一点，目光落在她的头上，“我爸妈工作都很忙，两个人聚少离多，没什么吵架的机会，最后也和平分手。”
“那挺好的，你不知道，我爸妈吵起架来恨不得撕了对方，太可怕了……”
说是童年阴影也不为过。
许姗姗拿来片西瓜，边啃边说：“其实我觉得夫妻双方没有感情了就应该赶紧离婚，没必要受着一段不幸福的婚姻，两个人都煎熬，至于我，他们真的完全没必要担心我会反对。”
鬼相信，她为人子女的，竟然是最盼望父母离婚的那一个。
杭颀一手撑着下巴，见她的手上沾上西瓜汁，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许姗姗接过来道谢，擦干净手又拿了一片，说他：“你也吃啊。”
“嗯。”
杭颀拿了一块，百无聊赖地偶尔咬一口。
许姗姗羡慕地打量着他的家，“难怪你学习成绩好，我家如果像你家这么安静，我天天呆家里学习不出门。”
“学习成绩和环境没有必然联系，我家安静，但我很少在家里学习。”
“……你这么说，未免也太狂妄骄傲了。”
“事实。”
“……”
学到头秃的人除了保持微笑还能说什么呢？
有风吹动窗帘，许姗姗侧头看向阳台，窗明几净，举目望去绿意盎然，以及她先前坐着休息的长椅。
她眼珠子一转，不由猜测：“你刚才在看书，是看到我才出去的吗？”
他抬眸瞥她，大概是非常意外。
许姗姗一扬下巴示意沙发上摊开放着的书本。
他走到沙发边把书关上，顺便给她看封面：“不是学习资料，课外读物而已。”
并不存在表面一身轻松背后偷偷努力的情况。
“哦。”
重点是这个吗？
她摸摸脑袋，还没思考出哪里不对劲就听他问：“下午有什么安排？”
“去接我妹兴趣班放学，晚饭一起去吃粉丝。”
家里锅碗都摔了，她mama有没有心情做晚饭也不一定，不如在外面吃。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不知不觉都下午两点多了，“你等会有事要出门吗？”
“没有。”
许姗姗两手合十，一脸虔诚：“那我能再打扰一会儿吗，我妹五点放学，我最晚四点半离开。”
“随你。”
他冷冷淡淡的，电视遥控器交给她，“想看什么自己找，我回房间了，有事叫我。”
“嗯，太感谢你啦。”
她先前真是对他误会很深，这哪里冷血变态了，分明热心温暖的好市民。
杭颀回了自己房间走到书桌边坐下，瞥了眼手里的课外读书烦躁地丢到一旁，重新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坐下开始阅读。
她应该是在看综艺，时不时传进来几句主持人和嘉宾们语气夸张的对白，他的手搭在书本上，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翻动到下一页。
咚咚咚，咚咚咚。
他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房门：“进来。”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靠在门上笑说：“我还没吃中饭，想下楼去买点零食，你等下能帮我开下门吗？”
她没有钥匙，出去就没法再进来了。
杭颀没说什么，阖上书本回到客厅拿钥匙。
她笑说：“把钥匙给我也行。”
杭颀没把钥匙给她，走到玄关弯腰换鞋，说：“你不知道小卖部在哪里。”
“我知道的，就在隔壁楼的一层，刚才进来时看到了，你不用陪我的。”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冰凉的眼神自上落在她身上，几秒后憋出一句：“我想出去走走。”
无辜被瞪的许姗姗摸摸自己的脸：“哦……”
……
夏日炎炎，许姗姗拉着他避开阳光尽量往阴凉处走，进了小卖部后首先走向冰柜，“吃雪糕和棒冰吗？”
“不用。”
“那我少拿点，没吃完可以放冰箱里，你回头想吃就不用下楼买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自己不喜欢吃，她已经装了几根到购物袋里……
“走吧，再去看看其他的。”
她推着他往里走，后者瞥了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别过脸去没吭声。
“辣条吃吗？”
“随便。”
“薯片呢？”
“嗯。”
……
她每拿一样都会问他的意见，杭颀之后都懒得回答了，她问什么他就自觉地再拿几份放进购物袋里。
许姗姗回到家里才意识到买多了。
“可以退一点给老板吗……”
她把雪糕棒冰放进冰箱里，转身回来就看到占据了大半张茶几的零食。
“懒得再下楼，吃不完放着。”
天气热，就几步路而已，他后背上却出了汗，“我去冲个澡，你自便。”
“嗯，去吧。”
杭颀进了卧室，许姗姗打开电视盘腿坐下，边看电视边吃零食，美滋滋地享受着夏日悠闲的午后。
空调冷风呼呼地吹着，衬得他的家愈发安静，她打个哈欠，把没吃完的薯片放到一边，感觉到脑袋越来越沉，趴在茶几边沿上就睡着了。
因为是别人家，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迷糊间好像有人来敲门，杭颀低声跟对方说了几句后把门一关，整个世界恢复安静，她也再次陷入昏沉的梦里。
醒来时，她人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条夏凉被。
“醒了？”
“嗯？”
许姗姗偏头，看到杭颀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看书，上身换了件纯白的T恤。
她掀被子坐起，拍拍昏沉的脑袋，“我睡了很久吗？”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好。”
四点多。
她也看了时间，说：“借洗手间用用，我洗个脸清醒下。”
“嗯。”
杭颀领她到洗手间，拿给她一包纸巾，“毛巾都是用过的，将就一下。”
“没关系。”
她掬一捧水拍到脸上，边问：“你晚饭怎么解决？自己开火做饭吗？”
“不做，随便吃点。”
“哦，那不然跟我一起去吃粉丝吧？就前几天我和你还有外公一起吃的那家牛rou粉丝，等我去接了我妹就去。”
“嗯。”
许迟的幼儿园也在放暑假，吴玉秀诊所忙没空照顾就给她报了个美术兴趣班，每天早上八点半把人送过去，傍晚五点去接人。
在许姗姗放暑假这段时间，接小孩的任务就落在了她身上。
她牵着许迟的手仰天长叹：“婚还没结先学会了怎么照顾小孩，还有谁比我更命苦。”
五岁的许迟个子刚到她的腰，闻言接话道：“你从我的存钱罐里取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姗姗气结，揉她的小rou脸，“人小鬼大，信不信我让妈没收你的压岁钱。”
“mama才不会听你的。”
她仰起脖子问旁边杭颀：“哥哥你是我jiejie的同学吗？”
“嗯。”
此时的许迟绝对没想到面前这位是她十年后的偶像，许姗姗啧啧摇头，只能感慨缘分真的很奇妙，另一个时空毫无交集的人，不知不觉已经参与到她的生活里。
“现在人接到了，那去吃牛rou粉丝吗？还是说你想吃别的？”
三个人站在路边等车，许姗姗记得他不吃牛rou，最后询问他的意见。
杭颀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随便你。”
“那就吃牛rou粉丝。”
许迟听到他们说要去吃粉丝，纳闷道：“我们不回家吗？”
许姗姗答：“家里没吃的，吃饱了再回家。”
“那不要吃牛rou粉丝，我不能吃牛rou。”
杭颀蹙眉不解：“不能吃？”
“对呀，我jiejie说小朋友要少吃牛rou，否则会变丑，每次我和她去吃牛rou粉丝，牛rou都只好给她了。”
杭颀侧目，大概是没见过如此无耻的jiejie。
许姗姗掩唇轻咳：“我们还是吃点别的吧……”
三个人去附近的小馆子炒了两菜一汤，她和许迟到家时家里已经恢复平静，母亲在客厅看电视，父亲提前结束假期收拾行李回了工作岗位，房子里卫生一干二净，没有任何争吵过的痕迹。
许迟在和吴玉秀汇报今天的学习成果，许姗姗一个人回了卧室，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听许迟在楼下喊她：“jiejie，陈况哥哥找你！”
“来了……”
累一整天了，许姗姗长叹口气，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什么事？”
陈况站在门口，听到声音转过头，她刚好走到自己跟前。
他背靠着墙，说：“胡雪优问你周六有没有空，她想约你去看电影，说是你喜欢的。”
许姗姗有印象，一部香港电影，本周六大陆首映。
她点头：“有空啊。”
她们在放暑假，最多的就是时间。
“那你跟她说一声。”
“嗯。”
她和胡雪优当然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至于她为什么多此一举地找陈况传话，以前她不懂，经历过一次总算明白了。
只有她去了，她才可以顺理成章地叫上陈况。
许姗姗笑笑，问：“我可以再叫上别的人吗？”
“随你。”
“那我回头问问别的人。”
就她一个人卡在中间太尴尬了，她至少得再叫上一个同行。
“你爸妈今天又吵架了？”
在她考虑叫上谁的时候陈况问道，她点点头。
两人间短暂地安静了几秒，他又问：“你下午去哪了？”
以前她父母吵架她都是去找他的。
“就周围随便逛了逛。”
“我在周围找了，没找到你。”
小卖部，牛rou粉馆，她经常出没的几个地方都去找了。
“哦，我没留神走到了胡家桥那头。”
她摇头失笑：“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抿紧唇，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许姗姗脸上的笑再坚持不住，低头垂下眼帘，“我们一起长大，你好多次不开心都是我陪你的，但你不用时刻记挂着要报答我，我没这么小心眼……”
“许姗姗……”
他的语气是克制的，一脸莫名，“你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说了你也不懂。”
她故作轻松地一拍他的胳膊，“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见。”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转身跑进了屋里。
她回到卧室整个人垂直倒进床里，脑袋埋进枕头一动不动，好一会了才伸手去捞手机，找到新存的手机号拨出去，“喂，杭颀同学，周六去看电影吗……”
“是咱们都感兴趣的题材……那到时候见……”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翻了个身面朝上方，盯着头顶转动的风扇发呆。
有人打电话进来，她手伸过去，按下接听“喂”了一声。
“星期六去看电影吗？《嫌疑人》上映了。”
是沈越。
许姗姗起身坐起来，说话声精神了些，“去是要去，但我跟胡雪优他们先约好了。”
“那有什么，大家一起去呗，卢畅也去。”
许姗姗一合计应下来，“行，到时候见。”
“嗯，回头你确定人数，我家离电影院近，我去买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