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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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日子已有旬余,浣香小心替小姐敷着药。
“竟好了,一丝儿瘢痕没有,老……老嬷嬷这药真真神奇!”
“老嬷嬷?甚么嬷嬷?”瑗珂莫名。
“老嬷嬷,就,就是厨下的老嬷嬷嘛!她们挨着刀子、贴着灶台,常伤着,才备着这样的药,奴婢要来给小姐抹的嘛。”
“前头怎么不听你说?你甚么时候去厨下了?”
“就,前两天,不……前五六、八九天……”
浣浣说着脸就渐渐热起来,瑗珂瞧得犹疑。
“哪一个嬷嬷,你细说说。”
“唉……唉哟!哪一个嬷嬷甚么要紧,姑娘好了就是了嘛~”天忒热,浣浣有些沁出汗来。瑗珂瞧一阵丫鬟,叹口气罢了。
“你也同我捣鬼。”
说着就低下头去。
“小姐?”浣浣瞧瑗珂不大自在,试探着问一句。
“一丁点的娃儿也捣鬼。我不过说他两句,竟真真不回来了,我躺恁久……他,他也不问一声……”
瑗珂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下去。浣浣听得明白,心里一阵毛躁。姑爷病了足一旬,至今还用着药,前日旬省又不曾去,如何来瞧小姐?只是一家子说好了瞒着小姐,谎编得着实费劲。
“姑爷赌气睡书房,给老爷晓得了,挨了骂呢。老爷罚姑爷功课,如今日夜苦读出不得门,自然不能来瞧小姐了。”
瑗珂满头雾水,“这话没理。老爷若知道,必得骂得他当夜便搬回来,如何反关了他在外面读书?他这些天睡书房,给外人晓得了像甚么!”
“那那那……必是姑爷一气之下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惹老爷动了肝火嘛!奴婢哪懂这些,甚么不肖啦、对不起祖宗啦……之类的嘛!”
“他又说那些瞧不上功名的话了?”
“啊?啊!对!对对对!就是那个!‘功名于我如浮云!’”
瑗珂气得直叹气。“他便总是这样!不成器的话便是想也不该说出来,公爹恁高致的人,如何会较真?他必要说出来,公爹便不生气,能不作个样子么?”
她愈说愈认了真,连声叹气,浣浣暗道一声“好险”。
“那边架格上,有一叠夫君的时文,你去拿来。”
“哎。”浣浣答应一声。
“就那一叠,散着的。”
浣浣依言取来,瑗珂略瞧一眼,卷起来还与浣浣:“你去拿给公爹书僮,教他给公爹看,就说是夫君写的。公爹自然就不气了。”
浣浣接下,沉默一阵,瑗珂催她,浣浣不动,反将字纸搁下来。
“小姐,明明这样关心,何苦说恁重的话呢?姑爷不是那意思,小姐明明知道的么。”
瑗珂面孔一僵,一阵愣怔,渐渐红了眼圈,将头别过去。
“他没错,难道我错了?”
浣浣心也沉下去,“没有,小姐没有错。”
“——小姐更委屈。”
瑗珂一声抽泣,默默咽下去。
“好了,别叽叽咕咕了,快去罢。”瑗珂收泪道。
浣浣干脆将纸卷撂在一边,拉了瑗珂手道:“小姐,别嫌奴婢多话,小姐何苦想恁多有的没的,成天把事儿往自个儿身上揽!”
“胡说些甚么,我甚么时候多想了!”
“嫁妆那时不是?三老爷分明没要,小姐自个儿多心,还同姑爷别扭一场。”
瑗珂没接话,媚眼垂了垂。
“依奴婢说,这次部还是?姑爷才十五,再等两年如何使不得?也不见谁来催,小姐急甚么嘛!”
“你懂甚么!”瑗珂一下红了眼眶,“无子七出之首!我来都两年了,各屋里便明着不提,背后不说么?便主子不说,奴才们能不嚼舌么?这是甚么样的门第,先说妆奁我便愧了一层。再有我同昶儿那点事,你当他家一点儿不知么?如今嫁与他,连碰都不碰我一下,说出去我还有甚么脸面!”
瑗珂说着捂起脸哭起来,浣浣一下瞧不得,环了小姐在怀里低声抚慰。
好一会儿,瑗珂终于静下来,依在浣浣怀中,浣浣边抚着小姐肩背,慢慢说:
“小姐没了倚仗,孤身嫁到这儿来,心里悬着,奴婢都明白。只是,这事儿不是一头热的买卖,那边不急不慌的,咱们干着急有甚么用?”
“再说,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大的事到底讲个天时、地利、人和,时候到了,自自然然的一切就好了。咱不能跟天争不是?姑娘何苦能揽了罪过在自个儿身上呢!”
瑗珂脸上还挂着泪,攒了眉头瞧着浣浣,脸上怔怔的。
“还有,姑娘细想,咱们也来了几年了。姑娘觉着,宋家是恁样言里刀、语里剑的地方么?主母、太太们、嫂嫂、姑娘们就不必说了,就说这房里,哪一个说得过姑娘?莫说姑爷给姑娘呛得那副样子,老爷都吵不过姑娘不是么?”
瑗珂愈盯紧了浣浣,身子直起来。“你不对头。这些话谁教你的?”
“甚么话?都是奴婢的心里话,哪有人教?”
“撒谎。你哪懂得这样的话?”瑗珂瞅着浣浣,“从前要你读书,你说‘写字费眼睛、熬夜伤头发’,哪曾读了几个字?‘生死有命’这样的话你哪里晓得!你实说,谁教你的!”
浣浣身子往后挪了挪,“哪,哪有人教,奴婢听姑娘读书,长进了……”
“是不是你姑爷教给你的!”瑗珂立了眉毛。
“不……是!是是!是姑爷教的!”
“胡说!池儿给老爷关着,如何教你!究竟是谁?你说!”
“啊!奴婢要去送文章了,姑爷还给关着呢!奴婢走了!”浣浣说着几乎跳起来,拾了那叠纸就去了,瑗珂一人屋里打了一肚子闷葫芦。
日子已有旬余,浣香小心替小姐敷着药。
“竟好了,一丝儿瘢痕没有,老……老嬷嬷这药真真神奇!”
“老嬷嬷?甚么嬷嬷?”瑗珂莫名。
“老嬷嬷,就,就是厨下的老嬷嬷嘛!她们挨着刀子、贴着灶台,常伤着,才备着这样的药,奴婢要来给小姐抹的嘛。”
“前头怎么不听你说?你甚么时候去厨下了?”
“就,前两天,不……前五六、八九天……”
浣浣说着脸就渐渐热起来,瑗珂瞧得犹疑。
“哪一个嬷嬷,你细说说。”
“唉……唉哟!哪一个嬷嬷甚么要紧,姑娘好了就是了嘛~”天忒热,浣浣有些沁出汗来。瑗珂瞧一阵丫鬟,叹口气罢了。
“你也同我捣鬼。”
说着就低下头去。
“小姐?”浣浣瞧瑗珂不大自在,试探着问一句。
“一丁点的娃儿也捣鬼。我不过说他两句,竟真真不回来了,我躺恁久……他,他也不问一声……”
瑗珂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下去。浣浣听得明白,心里一阵毛躁。姑爷病了足一旬,至今还用着药,前日旬省又不曾去,如何来瞧小姐?只是一家子说好了瞒着小姐,谎编得着实费劲。
“姑爷赌气睡书房,给老爷晓得了,挨了骂呢。老爷罚姑爷功课,如今日夜苦读出不得门,自然不能来瞧小姐了。”
瑗珂满头雾水,“这话没理。老爷若知道,必得骂得他当夜便搬回来,如何反关了他在外面读书?他这些天睡书房,给外人晓得了像甚么!”
“那那那……必是姑爷一气之下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惹老爷动了肝火嘛!奴婢哪懂这些,甚么不肖啦、对不起祖宗啦……之类的嘛!”
“他又说那些瞧不上功名的话了?”
“啊?啊!对!对对对!就是那个!‘功名于我如浮云!’”
瑗珂气得直叹气。“他便总是这样!不成器的话便是想也不该说出来,公爹恁高致的人,如何会较真?他必要说出来,公爹便不生气,能不作个样子么?”
她愈说愈认了真,连声叹气,浣浣暗道一声“好险”。
“那边架格上,有一叠夫君的时文,你去拿来。”
“哎。”浣浣答应一声。
“就那一叠,散着的。”
浣浣依言取来,瑗珂略瞧一眼,卷起来还与浣浣:“你去拿给公爹书僮,教他给公爹看,就说是夫君写的。公爹自然就不气了。”
浣浣接下,沉默一阵,瑗珂催她,浣浣不动,反将字纸搁下来。
“小姐,明明这样关心,何苦说恁重的话呢?姑爷不是那意思,小姐明明知道的么。”
瑗珂面孔一僵,一阵愣怔,渐渐红了眼圈,将头别过去。
“他没错,难道我错了?”
浣浣心也沉下去,“没有,小姐没有错。”
“——小姐更委屈。”
瑗珂一声抽泣,默默咽下去。
“好了,别叽叽咕咕了,快去罢。”瑗珂收泪道。
浣浣干脆将纸卷撂在一边,拉了瑗珂手道:“小姐,别嫌奴婢多话,小姐何苦想恁多有的没的,成天把事儿往自个儿身上揽!”
“胡说些甚么,我甚么时候多想了!”
“嫁妆那时不是?三老爷分明没要,小姐自个儿多心,还同姑爷别扭一场。”
瑗珂没接话,媚眼垂了垂。
“依奴婢说,这次部还是?姑爷才十五,再等两年如何使不得?也不见谁来催,小姐急甚么嘛!”
“你懂甚么!”瑗珂一下红了眼眶,“无子七出之首!我来都两年了,各屋里便明着不提,背后不说么?便主子不说,奴才们能不嚼舌么?这是甚么样的门第,先说妆奁我便愧了一层。再有我同昶儿那点事,你当他家一点儿不知么?如今嫁与他,连碰都不碰我一下,说出去我还有甚么脸面!”
瑗珂说着捂起脸哭起来,浣浣一下瞧不得,环了小姐在怀里低声抚慰。
好一会儿,瑗珂终于静下来,依在浣浣怀中,浣浣边抚着小姐肩背,慢慢说:
“小姐没了倚仗,孤身嫁到这儿来,心里悬着,奴婢都明白。只是,这事儿不是一头热的买卖,那边不急不慌的,咱们干着急有甚么用?”
“再说,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样大的事到底讲个天时、地利、人和,时候到了,自自然然的一切就好了。咱不能跟天争不是?姑娘何苦能揽了罪过在自个儿身上呢!”
瑗珂脸上还挂着泪,攒了眉头瞧着浣浣,脸上怔怔的。
“还有,姑娘细想,咱们也来了几年了。姑娘觉着,宋家是恁样言里刀、语里剑的地方么?主母、太太们、嫂嫂、姑娘们就不必说了,就说这房里,哪一个说得过姑娘?莫说姑爷给姑娘呛得那副样子,老爷都吵不过姑娘不是么?”
瑗珂愈盯紧了浣浣,身子直起来。“你不对头。这些话谁教你的?”
“甚么话?都是奴婢的心里话,哪有人教?”
“撒谎。你哪懂得这样的话?”瑗珂瞅着浣浣,“从前要你读书,你说‘写字费眼睛、熬夜伤头发’,哪曾读了几个字?‘生死有命’这样的话你哪里晓得!你实说,谁教你的!”
浣浣身子往后挪了挪,“哪,哪有人教,奴婢听姑娘读书,长进了……”
“是不是你姑爷教给你的!”瑗珂立了眉毛。
“不……是!是是!是姑爷教的!”
“胡说!池儿给老爷关着,如何教你!究竟是谁?你说!”
“啊!奴婢要去送文章了,姑爷还给关着呢!奴婢走了!”浣浣说着几乎跳起来,拾了那叠纸就去了,瑗珂一人屋里打了一肚子闷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