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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了回来,极为意外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眼,方才神色古怪地质问我道:“你身上内伤已是滞留了少说有数月之余……而你,竟是不曾想任何办法来医治它么?”我偏头避过书珏的目光,胸间一时阻塞,也无法说出半句话来回应他的问题。而书珏本人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反是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绕至我的身后,似是在有意挑衅一般地幽幽喃道:“说起来,你如今都病成了这副鬼模样,怎就没见你那形影不离的段家走狗在你身边看着护着?莫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惹人厌的事情,被人给当驴子似的赶出来了?”我这几日以来,心中戾气本就是在不断堆积扩散,如今蓦然遭得他一通触及伤处的讽刺,便不由怒得火冒三丈,连连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出声鄙夷他道:“书珏,我再怎的落魄,也不及你这似虫蚁一般地东藏西躲,终日都隐匿在暗处做些下三滥的龌龊勾当,既是害人又是害己……”话音未落,书珏手中短剑便已然是铮铮亮出,沿途裹挟了半空中漫天纷飞的白雪,横劈而下,直取我颈下一块毫无防备的皮肤。我身虽无力,然心中却早已有谱,遂微一偏头便勉力躲了过去,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反倒是由他一阵沉钝抑郁的低喝声蛮横打断道:“顾皓芊,我寻你寻了有足足三月有余,你还当真以为我是来找你叙旧聊天的?”我一个踉跄歪坐在斜后方的巨石之间,挣扎片刻,复又缓缓依着石背艰难地坐了起来,颇为无奈地对他说道:“你想说什么,便趁早说了罢,一直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又能玩出朵什么花儿来?”书珏冷哼一声,旋即兀自上前,以掌中短剑抵上我的肩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这半年来费尽周折地四处追寻你的踪迹,自然是为了那枚九山玉笛的事情。”心弦一紧,我下意识里扫了一眼怀中沉淀已久的半枚玉笛,末了又极为警惕地坐直身体,表面上心不在焉地应付他道:“昔日你是在那孟家地底意外获得了半截九山,而如今的孟家已是府毁人亡,那暗藏玄妙的地下机关想来也是不复存在了,你现在找到我……又能有个什么用?”“……我不信。”冷不防地撇下这样一句话语,书珏傲慢不羁地蹲下身来,极为轻蔑地斜视我道,“你敢说你这么久以来,竟是丝毫不曾动过寻找九山的念头?”还真没有……我这大半年里所经历的事情,可比无头无脑地去寻找一件半伪半真的物件要复杂得多了。然而归根结底,这些降临在我身上的千斤重担也并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表达清楚的,所以我只是苦苦笑着,垂眸望着腰间那把许久不曾出鞘的柳叶弯刀,木然应答他道:“你爱信也好,不爱信也罢,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不过……”尾音微微拉长,我黯然偏了眼眸,略有些迟缓地望向了脚下灰白绵软的尘土。“……只不过?”书珏狐疑地挑眉继续追问道。余光扫着他不近不远的纤瘦身影,我此刻的心中,却俨然默念着另一番话语。……阿言啊,阿言。这把我贴身携带了近两年的柳叶弯刀,也且算是你在无形之中所给予我的另一种救赎吧……下一秒钟,只听得一声凌厉决然的声响,我手中锋利的弯刀已是赫然在空气中划开一长道迅猛的直线,在尚未抵达顶点的地方又立刻急转直下,躁动而又不稳地朝着书珏臂间陡然袭去。而书珏那厮本是一心试图从我嘴边听得些许不可或缺的重要消息,一时不备,竟是倏然让我抓得了空隙,一刀狠狠地剜在他的手臂上方,登时切开了一道近乎半寸深的伤口。少顷之余,耳畔凌然刀声还尚未全然断绝,书珏却已是咬牙猛撤三步,抬手轻轻捂在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处,面色铁青地朝我怒声喝道:“顾!皓!芊——”我心知他彼时定然是又惊又恼,遂也无意再同他周旋什么,犹自拖着自己沉钝乏力的身子便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手扶住身后半人高的粗糙巨石,一手握住边上旁逸斜出的杂乱枯枝,挣扎着就要翻身过去,以便于朝着后方偶有行人往来的大路之间扬声呼救。然而,我终究是低估了书珏那长久以来可怕的承伤能力——面对此等伤及皮下的狰狞伤势,他也不过是紧蹙着眉头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迅捷敏锐地反应了过来,一手探指点住周身止血要xue,另一手则微曲着缩入袖间,从中飞速捻出三枚又细又长的银质长钉,蓄力一抛,便是快又准地直朝我突刺而来。彼时我那半条腿还斜跨于巨石与树木交错之间,倏然听得身后三枚长钉凌然划破长空,心中连道不好,却也一时无法应对,遂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攀住石头的那只手,从而试图躲过那突如其来的迅猛一击。却不想书珏这厮似是早已将我之后的动作预判在心,一眼瞧见我略微失衡的某个瞬间,便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蹬地而起,一个纵身跃至我的身前,指尖力道宛若疾风骤雨一般,出招狠厉地点向我腕间xue位。我动作过于迟缓,遂始终是避之不及,愣是让他一指点得手臂发麻,稍稍一松,便失去平衡狠狠磕在了雪地之中。再度一头没入那冰凉无度的沉厚积雪里,我那一双疲惫至极的眼睛便难免被刺激得短暂一黑,一时无法顺利视物,方要在地上摸索着坐起身来,忽觉眼前一阵冷厉微风骤然而至,下意识里便拔出腰间弯刀与之相抗衡。于周围朦胧与清晰相互交融混合的一瞬之间,弯刀与短剑两两相抵,登时摩擦出刺人耳膜的凄厉声响。我眼眸之中皆是灿然一片的纷乱雪影,只能勉强看清面前书珏大致的轮廓,隐约是觉得他要发动攻势了,半晌无声,却是见得他手中力道微有松懈,似是有意要同我宣示些什么一般,扬声在我耳畔决然说道:“顾皓芊,我真后悔,当初在闻桑镇时,为何没能狠下心来取你性命!”此话说完,我心中悲怆已然是幽幽形成了一条极为阻塞的暗流,生生堵在我的肺腑里,血液里,甚至呼吸之间——我自然知道,自从我二人挑明了彼此的特殊身份之后,便是再也无法像寻常的师兄妹一样过着普通而又祥和的生活了。说到底,终究是这场命运作弄所引起的无端祸事,愣是将原本可以成为家人的亲近之人无情分开,并在这两两之间竖起了一杆争个你死我活的残酷旗帜,而那性格激进而极端的书珏,俨然就是在旗帜之下被折腾得失去了理智的牺牲者。脑中思绪尚未全然沉淀下去,面前的书珏便已然是毫不拖沓地朝前踏出了沉重一步,而偏偏此时我眼前模糊一片,隐隐听着他好似又蓦然朝我逼近了几分,心底惊惧便不由更甚,复又连连握紧了手中弯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