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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听到陈嫀的呵斥后,两个太监畏缩地从人群中间钻出来,一个看起来位分高些,一个却是最底层的。

“什么玉镯?怎么回事?”陈嫀又来了威风。

“回娘娘,就是这个镯子……”大太监嘿嘿笑着,将方才虏获的玉镯献宝似的交给陈嫀,“奴才见不似俗物,便随便问了他几句。”

“这是你的镯子?”陈嫀问小太监道。

“是……是的。”小太监哆嗦着嘴唇,不敢看几人。

“混账!这分明是昭妃娘娘进宫之时,本宫亲手送给她的!何时竟成了你的?!”陈嫀凤眸圆瞪,极为骇人。

小太监是伏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直鬼哭狼嚎:“奴才一时钱财迷了心,这是今早奴才发现颦小仪时,从她手上取下来的!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哦?竟是如此?”陈嫀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王鄞,将玉镯交给汝怀,“皇上,这确实是臣妾当年送给昭妃的,十成十的羊脂玉,内侧有丝血痕,错不了。”

汝怀接过镯子,仔细瞧了瞧,狐疑地拿着镯子问王鄞:“的确是你的?”

王鄞端详半晌,心中一惊,想起方才陈嫀检查尸体时的模样,瞬间清明起来——原来竟是想用此计一石二鸟,这小太监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

“回皇上,的确是娘娘送臣妾的。只是这镯子在去年臣妾搬入肃玉殿时便已不胫而走了,臣妾不知为何它此时复又出现了。”王鄞如实道。

“说是戴在颦小仪腕上,昭妃莫不是此前与颦小仪在一起?昭妃难道与小仪之死有关?”皇后好容易抓着把柄,便不依不挠道。

王鄞失笑道:“娘娘也太过草木皆兵了,莫说臣妾确实不知这镯子为何在小仪手上,就算的确是臣妾送的,那也不能说明就是臣妾昨夜所送,也许是臣妾前几日送的呢?”

“你——”陈嫀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够了!如今不是争辩的时候,最可疑的还是那雁常在。狗奴才随便说几句就信了?先把他一道关押起来,候时审问!嚷嚷地朕头晕,散了!”汝怀蹙着眉头道,看两人一眼,便转身走了。

“皇上……这,还没弄清楚呢!”陈嫀极不甘心,皱眉只能跟着一同离去。

“娘娘,方才好险。”槐桑道。

“现在倒还好,若真出现在颦小仪手上那才叫百口莫辩,皇后果真手段高明。幸好昨日有你通报,才能先摆他们一道,如今雁常在必是吃定亏了,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将背后之人一并吐出来。”王鄞抿口水润了润喉。

“先下手为强,现在正是午膳时间,娘娘不如趁着众人皆歇息之际便赶去司正局,逼问一番。那雁常在此时没有皇后为其巩固心理,防线正弱呢,随便恐吓几句便成了。”槐桑道。

王鄞微微一笑,赞许道:“不愧为番强走壁的高手。”

“娘娘过誉了。”槐桑一低头道。

司正局,日头高悬,几个看守的嬷嬷皆下去吃饭歇息了,监看室内登时便只剩了几个双手双脚捆绑在十字柱上的人。

杜雁与其婢女纤云被关在一起,杜雁有气无力道:“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还抱着一丝希望去做了,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救我啊?”

“皇后娘娘一定会来救的,常在你别急。”纤云倒还护主,没急着抱怨。

“你说也真邪了门了,我的步摇怎么就跑那里去了?”杜雁百思不得其解。

纤云被杜雁这么一提,眼中一亮,道:“常在,今早我们不是瞧见一个黑影从门口晃过吗?”

“你不是说那是黑猫吗……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人陷害了?!”杜雁来了精神。

“不错。”王鄞带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吓得屋内两人又是一阵心惊rou跳。

“你能用那玉镯子陷害本宫,本宫若再不想点办法,可不就栽在你手上了?”王鄞笑着进门,身后跟着槐桑与几个谄笑着的嬷嬷。

“你怎么知道那玉镯的事?那镯子不是失踪了么?”杜雁亦是亲眼看到金颦手上空无一物的,此时便疑惑地脱口而出。

“本宫记得,你被押走时,那小太监还未出现罢?怎的,你也知道那镯子?”王鄞凑近些,问道。

杜雁咬着唇,眼珠子一转,赶紧道:“不知道!嫔妾胡乱说的,娘娘莫当真!”

王鄞哼笑一声,拍手道:“好极了,就算玉镯与你无关,那步摇又作何解释?”

杜雁眨眨眼:“你不是说是你陷害我的吗?”

“本宫说什么你还当真了?那,若本宫说,现在便要了你的命,你可信?”王鄞似笑非笑地盯着杜雁。

槐桑见状,从烧红的烙铁丛里拎出一块,吹了吹便面无表情地靠近。周遭几个嬷嬷极为配合地开始捋袖子。

一向养尊处优的杜雁一下便吓得哭了出来:“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快救救我啊!”

“为何又扯到皇后娘娘了呢?”王鄞笑着问道。

杜雁泪眼涟涟地抽泣半天,没说出话来。

“说啊,为何不说了?”王鄞皱了皱眉,槐桑便又靠近一步,火红的烙铁眼看着便要贴到皮rou之上,杜雁倒没叫,旁边的纤云却尖叫一声,继而晕了过去。

感受到guntang的温度,又被纤云这么一搅,杜雁终于哇哇道:“我说我说!都是皇后娘娘叫我做的啊,一切与我无关啊!娘娘放过我罢……”

“满口胡言,既然你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那我那玉镯是怎么回事?”王鄞铁了心要全盘套出来。

“我不知道啊!那是皇后娘娘给我的,我只顾推了金颦入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杜雁拼了命地躲开那烙铁。

“荒谬!”话音刚落,陈嫀一声喝断,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进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王鄞冲槐桑使个眼色,槐桑便赶紧收了烙铁。

“未经允许,谁让你私自来拷问的?”陈嫀气得脸色发青,转而又冲杜雁道,“你这蹄子,敢在这里污蔑本宫,来人,掌嘴四十,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是!”几个嬷嬷干脆道。

“且慢,皇后娘娘,雁常在方才说谋害颦小仪之事皆是你一手安排,不如先问清楚后再动手也不迟?”王鄞拦了下来,道。

“还有什么好问的,这摆明了就是瞎说!还等什么,动手啊!”陈嫀急道。

“莫不是皇后心虚了?”王鄞笑道,“雁常在手脚不利索,在潭边掉了步摇,落了马脚,着实不是个好棋子。”

听到这话,杜雁着急地叫道:“娘娘莫听昭妃的,那步摇是她设计陷害的!昨日嫔妾根本没戴……”

没说完,皇后一个眼色,青竹便亲自上前,眼疾手快地一个耳光伺候上去了。

“哼,你可别得意得太早,本宫还没问你那镯子的事呢,你的镯子为何会出现在颦小仪的手上?”陈嫀冷笑道。

“雁常在不是都说了吗?是皇后你吩咐的一切,娘娘想陷害我,娘娘可真是歹毒啊。可怜那颦小仪,无缘无故便死在了你手上。”王鄞不急不缓道。

陈嫀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设计害我?不如将颦小仪的侍婢麝兰押过来一道问!”

站在边上的几个嬷嬷神色有些古怪,好容易才开口道:“娘娘,方才您不是下令毒打麝兰吗?此时她已经晕死过去了……”

“你……”皇后没料到这几个嬷嬷这么没眼力劲,一时语塞。

“皇后娘娘,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知皇上知晓会如何处置呢。”王鄞啧啧叹道。

陈嫀眯眼道:“皇上自然火眼金睛,别以为有点手段便能只手遮天,姜还是老的辣,昭妃。”

“自然,自然。”王鄞笑道。

碧沁阁外黄叶夹杂松针的幽碧,一派秋高气爽。

“娘娘,皇上下午便为前方粮草之事出了宫,明日才能回来。”贻川打听了消息,等在碧沁阁急得来回走,一瞧见两人回来,便赶紧上前道。

“这么巧?”王鄞想了想,道,“必然是皇后让宰相帮的忙,在拖延时间呢。槐桑,今晚盯着司正局,决不可让皇后杀人灭口。”

“是。”槐桑一颔首,又想起些什么,道,“对了,娘娘,方才从司正局出来,皇后走在我们前头,奴婢远远听到其在吩咐青竹,要卖些东西。”

“哦?果真钱财都流出宫了,连区区几百两都拿不出了吗?”王鄞挑眉,道,“可听清要卖什么?”

“离得太远,听不太清,只依稀听闻什么撒玉什么屏风,是个挺长的名字。”

“紫檀木撒玉作八仙过海屏风。”王鄞淡淡道。

贻川道:“那屏风不是前些年皇后生辰,皇上赐给她的吗?当时还放在殿内,炫耀得像只孔雀似的……”

王鄞点点头,计上心头,笑着说:“这皇后当得未免也太窘迫了,白白又露了个破绽。”

等至二更,霜降枝头,寒意透窗。

王鄞毫无睡意,一遍遍抚着手中的团扇。

这扇子一直压在箱底,先前是害怕面对,如今重见,却别有另一番滋味。上头的女子,不知为何,王鄞越看便觉得越像祁无雪。素颜侧身,抿唇一笑,天地皆为之嗟叹。

这几个月发生一连串的事,那些远离皇宫的风花雪月,细细想来,竟恍若隔世。祁无雪在身边之时还好,倒并未觉得难捱,而她不在,漫漫永夜,却仿佛看不到尽头。

王鄞放下扇子,双手覆上面庞,祁无雪,祁无雪……

她强压住提笔一诉衷肠的想法,是啊,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若随便出点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了。王鄞深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湿。

“娘娘,槐桑回来了!”贻川在屋外敲敲门。

王鄞忙擦干不慎滑落的眼泪,起身道:“进来。”

“娘娘,奴婢有罪。”槐桑一进门便请罪道。

“怎么?还是让皇后得逞了?杜雁死了?”王鄞皱着眉头问道。

槐桑沉重地点点头:“奴婢到司正局时,雁常在已经被人押着,撞破了脑袋。那两个婢女一个被逼着咬舌自尽,一个本就被打得没了多少气了……不过,待奴婢过去时,那个叫麝兰的还没死,奴婢去时特意带了药,能续个一时半会。”

王鄞显然没想到皇后能狠毒到如此地步,不免有些惊骇:“为了堵住雁常在的口……皇后真是太可怕了……”王鄞抚了抚胸口,倒退着又坐回凳上,许久才道,“无妨,还有个麝兰在便好,明儿一早便去看着那麝兰,万不可再出差错了。”

“是。”槐桑道。

第二日一早,汝怀便急匆匆赶着去了司正局。昨夜便听宫中传言,此事与皇后息息相关,正一肚子疑惑,不料,刚到司正局,只听得凄凄惨惨的哭声——

雁常在因不堪重负,撞墙自杀谢罪。其侍婢纤云亦咬舌自尽。

而那被打个半死——都盖上一张草席了的麝兰,忽然诈尸了……不对,是挣扎着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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