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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瑞雪兆丰年

    42.

再过了几日,大理院的通告出来了,说千金台管事刘大通敌叛国,理应诛三族,不过看在他认罪诚恳,罪行较轻,只砍他一人的脑袋便是了。而赌客崔赖头因欠了赌坊钱,帮着刘大跑腿,亦是死刑。

同一天,顺天府也查清楚了,春蝉是为救弟弟来到赌-坊,发现崔赖头通敌叛国之事,崔赖头本欲杀她,却被她错手杀死。杀了个通敌叛国的罪犯,那简直是苍天开眼,天佑大晋啊!官府只差没给她授个奖了,就不说别的了。

崔赖头已经死了,让他背着这么一个罪名实属无奈,李允堂让青禾去他坟上多烧些纸钱就罢了。毕竟当初他若不对春蝉起色心,也不会送掉卿卿性命,所以大伙儿对他的同情实在有限。而刘大,在千金台做总管的这些年,没少做过诱赌、赊借的缺德事儿,害了不知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砍个脑袋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同时,因为这件事在一定范围内造成了重大的影响,自然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皇上得知如今赌坊有赊借银子给赌客再去要债的无赖事,大发脾气,下令顺天府配合户部全面整顿全京城的赌坊!

至于千金台,自然是要兜底抄了的,这些年幕后老板敛了多少财,只怕得吐出来多少,才能摆平了这件事。

这时皇上痛定思痛,亦公布了一条新的法令:从今往后,赌坊不得设置赊借处!不得以任何理由借钱给赌客,个人也不得借钱给别人赌博,官府若收到这类要债的案件,两边先各大二十大板,然后一切债务归零。有了这一措施,想来谁也不肯借钱给别人赌博了。

借由这条法令,户部联合了顺天府对京城所有赌坊进行了突击行动,一并搜出了各家内部的帐册,并仔细查了,所有因赊借放高利的收益全部归公,少缴的税全部补交,若钱不够补不上,则没收赌坊的财产充入国库。

至此,京城里的赌坊关了一大半,没关的也是大伤元气,从此再也不见往日的繁盛局面了。

而赚了个满钵的,自然就是皇上了。所以皇上这些日子的心情,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皇上心情有多好,皖亲王的心情就有多差!割rou什么的就不说了,现在许多官员已经明显在跟他疏远了,这才是要命的!

大理院对这件案子的处理让人觉得有问题,可是皇上都不说有问题,别人谁敢吃饱了没事去提这茬?所以更确认了里头有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为什么皇上不彻查呢?大伙儿认定了因为皖亲王涉及在内啊!

这不是小罪名,是通敌叛国!皇上这回是放过了他的皇叔,那下回呢?就算皖亲王识相,没有下回,可在皇上眼里,皖亲王已经是个罪人了,他周边也就划了一个看不见的圈子,谁靠近这个圈子就是站了皖亲王的队,只怕在皇上那儿就没好果子吃!

皖亲王虽然权大势大,可跟皇上比,那还是歇着吧……

站队是门技术活,也是当官的必修技能,当两方有一方是处在壮年的皇上的时候,怎么做就不需要说了。

所以皖亲王被气得病倒了。

皇上得知后,还特地发了个圣旨过来,大肆赞扬皖亲王这些年对朝廷的贡献,然后说,既然年事已大,身体不好,便留在京城别院里养病吧,每日让太医来问脉,亦会找人顶替皖亲王的差事,也不用再来早朝了。

这就是在动手夺权了,皖亲王若不放,就是造反。

皖亲王平时还真不怕这个,他能言巧辩总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留着自己这点权势,可这会儿是身体真不行了,躺在床上两天没下来,接到圣旨后又气晕了过去,这个反呢还是不要造了吧……

近年关,京城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重,到处张灯结彩,小孩子们也特别欢喜,因为过年就有好多吃的,还有新衣服穿!而天上飘下的雪花非但没有泼灭这浓烈的气氛,反而更添加了年关的气氛。

李允堂本来一心想着收东西搬家,完全没想要在自家王府里头也布置一下,这会儿他外出溜达回来,忽然发现王府大红的灯笼都换了新的,人来人往的都在放置年货,张灯结彩的,一下子心里头觉得……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填满了。

他走到荣华院,见卫望舒正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摆放海棠花的盆栽,她身上披了件梅红色的镶狐皮锦缎披风,衬得她肤色莹莹润泽,出尘不染。披风上散落了一些白雪,她说话间,神态飞舞,鼻尖被冻得有些红,手里也没抱着手炉,间或放嘴边哈气暖手。

这些海棠盆栽都开得极好,却都不如她来得明艳照人。

卫望舒见李允堂站在门口,不由笑着走过来说:“九爷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花可好看?我让人在母妃那边也布盆栽了,过年就是要红红火火的才喜气!”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儿李允堂也拉不下脸了,或者说……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竟然怦然心动了。

李允堂清了清嗓子收了神,尴尬地挪开目光,抬起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说:“今夜得下大雪。”

卫望舒跟着他抬头望天,笑道:“瑞雪兆丰年啊。”

李允堂自从那日情不自禁跟她那什么以后,原本该是关系和谐下来才是,可因为她死活不说那日跟她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弄得李允堂十分恼火,心里更不是滋味。不过卫望舒向来也不怕他不理自己,小日子过得依旧滋润。

李允堂想,人都说九王爷脸皮厚,却没见着这九王妃才是个中高手!当着自己相公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了,竟然还不肯说是那人是谁!而自己也真是没脸把事情闹大,总归到时候被人笑话的也是自己。

不过想想她跟自己也是第一次,许是真有什么隐情?

李允堂自己也琢磨过那个人,那日虽见了个背影,但看的出来是个有身份的,衣服虽然隔得远不能瞧仔细,但布料在月光下流光似的,必是上好的锦缎,而且能让卫望舒那么忌惮,恐怕身份还不低。

京城里头皇亲贵胄虽多,但年龄、身份、体型能匹配算进去的,也就这么几个。李允堂心里冒出了一个人,但是不大敢想是他。

如果是他,卫望舒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嫁给他而要嫁给自己?难道是这人成亲之后才勾搭上的,而卫望舒不愿意做妾?可就卫望舒的心思、手段和道德观,把人家正妻挤下去真不是个事儿……

而她既然选了各自成家,恐怕是不愿意再跟他多来往了吧?难道说,是他在强迫她?如果他真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可真是不大好办啊。

不过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总不能拉了人家过来问吧。

这事李允堂细细地想过了,他虽然面子上挂不住,可心底里头还是相信卫望舒的,她是个有主意也有分寸的人,这事不说就不说了吧,反正离开京城,也眼不见为净了。

隔了几天,杜腊梅来了吴亲王府,说是那批棉衣做好了,可以交货了。

李允堂找了人去查货,验收过后,跟杜腊梅说,卫羲和会帮忙过去她那里拉货的,卫家会把这批棉衣全部送去漠北。

然后把剩余的钱给了杜腊梅,还额外包了个红包给她儿子。

过年的时候长辈总要给小辈红包的,这就算提前给了。

每到年关,百姓家里总是特别热闹,孩子们穿上新衣服啦,可以吃好多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啦,这绝对是一年里头最快乐的时光。

小的时候李允堂对过年并不特别期待,宫里过年的气氛当然也好,但对他来说,并没什么特别。他平日里没什么吃不到的,也不缺新衣服穿,所以这些都不能给他带来特别的惊喜。倒是他爱凑热闹,瞧着各种红灿灿的装扮,热闹的街头和戏班子,才觉得有那么点儿雀跃。

除了在漠北的那五年,李允堂过年都是在宫里过的,今年虽然成了亲,但吴亲王府人丁稀少不热闹,皇上还是把他们都邀请进宫里头过年了。

年三十,皇宫也有家宴,与皇室亲近些的宗亲贵族都有机会进宫,今年的名单跟去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倒是少了皖亲王。

皇上说,皖亲王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不折腾他老人家了吧。

这消息传出去,众臣工更是认定了皇上对皖亲王有了芥蒂。

皖亲王不傻,本就是个老jian巨猾的,身子修养了两天也能下床了,这回听到宫里头的探子来回禀这话,倒是冷静不生气了,只冷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迟早要扯掉李允堂这小兔崽子的皮!

这一年是静太妃过得最舒心的一年,儿子封亲王了,儿媳妇娶回来了,所以年夜饭的时候,她坐在太后下首,看着儿子、儿媳妇就一直在笑,不过笑着笑着,又有点哀伤,儿媳妇肚子没动静,真是愁人。

皇上的家宴上,人可真是不少,皇上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偏爱某个妃嫔,但总的来说还是雨露均沾的,后宫妃嫔、美人等十几个,底下儿女更多,到了下一辈大皇子、太子等人也成了亲,有了孩子,孙辈的人数也在激增。底下那群热热闹闹跑来跑去的孩子里,有些长得像的,都分不大清楚谁是谁。

不过只要热闹就好了,大过年的,就讲个热闹。

按规矩,吃年夜饭前小辈们要排了队,给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贺寿,鞠一个躬,说一句讨喜的话,就赏一个红包。李允堂身份比一般皇子要高,自然排在很前面。等他领了红包退到后头入座,还悄悄扯开红包缝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唉,今年皇上赚了那么多钱,红包怎么跟去年包的一样多,真是……不怎么大方。”

卫望舒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嗔怪道:“没轻没重的,什么都敢讲。”

李允堂厚着脸皮笑道:“可不,我是吴亲王啊。”

席间,皇上坐正位,两边分别是太后和皇后,再过去是各个嫔妃,身边带着各自还未成家的儿女。皇上的左手边坐着已经成家的皇子,带着妻儿一并坐,右面是亲王、王爷、和其他宗族贵胄。

李允堂留了个心眼,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周围某些人的目光,也一直留意着卫望舒的动态,却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要么是那个紫衣男子并不在席间,要么是真的太能藏了!

过年是要守岁的,用过年夜饭了,吃食都撤下去了,换上了一些水果和糕点,大伙儿都喝了不少酒,气氛很热络,这时候人可以离席了,男人们关系好的就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聊天,女人们领着孩子们都围到太后那边说些讨喜的话了。

太后也准备了红包,让身边的嬷嬷去发给孩子们。

卫望舒挽着静太妃坐到了太后那边,李允堂则跑去皇上边上说话了。

皇上边上自然不会围很多人了,本来跟几个孙子在说话,李允堂过去后,拿出许多民间淘来的小玩意儿,顺利打发了这些侄孙儿们。

李允堂先跟皇上忆古思今,说说过去的大年夜,再说说眼前的大年前,最后把话题绕到了要去江南的事上。

李允堂说:“这江南虽富裕,但一路过去路途也不算近,臣弟近来得罪了不少人,这回拖家带口的,便想着……能不能求皇上赐一队护卫给臣。”

与其找卫家要护卫,其实不如找皇上要。

皇上郑重地点点头,“对对,要的,这样,过几天朕就让人去安排,从虎啸营里头拨一队人给你做护院,这些人的俸禄不变,都从国库拨,需要的话每年可以换一批人过去。”

李允堂赶忙道:“谢皇上!”

这份待遇,在亲王里头也算独一份了。

当然,像皖亲王之流护院多了去了,是根本不用求皇上的。

李允堂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亲王做的太势单力薄了。不过他一贯是乐观不向上的,对权势真没什么企图心。

卫望舒把这些看在眼里,暗自琢磨着一些什么。

过完年,几日李允堂也没闲着,先找秦主薄吃了顿饭,是临江边上新开的酒楼,还特地要了间雅致的临江厢房。

李允堂亲自给秦主薄倒了杯酒,说:“本王要去封地住段时间,上回赌坊的事你从中斡旋有功,本王都跟皇上说了,皇上应允了要给你提拔的,只不过为你的安全考虑,得等风头过去,否则只怕会被人怀恨上。”

“皇上知道我?”秦主薄激动了,他这么个小人物皇上竟然知道呢!又忙道:“不急不急,一切听皇上和王爷的安排!”

李允堂笑了笑,“那你想要个什么位子?”

秦主薄有点受宠若惊,脸上分明笑得皱纹都堆起来了,忙说:“这个哪能小的来挑呢!”

李允堂挟了片牛rou吃,说:“你也吃啊,别光顾着说话。”

秦主薄这会儿激动得吃什么都没味道了,只应了声,随便挟了些菜进自己的碗里。

李允堂笑着问:“你现在是几品?”

秦主薄忙说:“从八品。”

李允堂点点头,“你家人都在京城,必是还要留在京城的,你是愿找个闲职混日子呢,还是做个主事的?”

秦主薄笑了,说:“王爷,下官今年已经五十了,也不图什么高官厚禄,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

李允堂倒了杯酒,说:“嗯,你的想法我会跟吏部的人说,等事情一落幕,吏部就会有调遣文书下来了。”

秦主薄抬起酒杯给李允堂敬酒,喜上眉梢的模样。平庸的自己五十岁了还能升官,秦主薄真心觉得当官就是要站好队啊!虽然他不图什么权势,但是品级上去了,待遇就上去了,每年领到的俸禄可是实实在在的多了!

酒过三巡,李允堂瞧着江边的孤帆,长叹了一句,“一直说想去封地,这真要走了,倒有点怀念起来。”

秦主薄笑道;“可不是,京城是王爷从小长大的地方。王爷这回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李允堂苦笑,“巴不得不回来呢。”就不找到皇上会不会放过自己。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是没想到,半年后会是他自己主动跑回来的。

之后李允堂又找了林崇玉和金湛等人,一起喝了通酒,权当告别。不过这次跟五年前不同,五年前是被发配了,这回是回封地,总是好事。林崇玉跟金湛还约好了开春要去江南找李允堂,都说烟花三月,江南的漂亮姑娘多如柳絮哪!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开始了,奋斗吧sao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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