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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的夜里,声音总是被无限地放大。呼吸屏得极细,心脏在胸腔里的跳动却越来越猛烈,一下快似一下,一声响似一声。怦—怦—怦,似步踏,似斗舞,似擂鼓,夜愈静,恐惧愈甚。忽然,角落里传来咝的一声细响,不等人反应,一抹昏黄的灯焰随即亮起,映出一张沧桑的脸庞来。只见那人一手支着下巴,半靠着桌子,脸上带着昏昏欲睡的倦意:“宏公子,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宏公子顿了一会儿,僵硬地转过身子,深深地看着正在打瞌睡的无忧,语气冰冷:“我有何贵干,你不都知道吗?”“你来得太迟了。”无忧慢吞吞地揉揉眼,“我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宏公子平凡无奇的脸庞笼上肃杀之色,目光仿佛是刚出鞘的青锋,锐利而冰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无忧揉了揉自己睡眠不足的眼睛,懒洋洋地笑道:“一开始。”“一开始?”“过犹不及啊少年!”无忧耐心地解疑去惑,好心提点他,“你的打扮……实在是太夸张了。”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只是这样?”“注意了自然会惦记,惦记了自然会仔细,仔细了自然会生疑,就是这样而已。”这可是她历经险境磨砺出来的经验啊,“而且我运气也好,一进城就看到了好戏上演。”宏公子目光沉了沉:“血祭。”“问题就出在这血祭上。”无忧手指敲着桌面,又点燃一支蜡烛,托着下巴看着烛火静静燃烧,“我可从没听说过血祭连个普通凡人都弄不死。我虽身无仙力,可是眼力倒还不错,而且我站的地方真的非常地适合观察血祭全过程。我进城时被祭的那个少年,腿上有一块疤痕呢。”颜色极深,宛如一条蜈蚣伏在小腿腿肚上,实在是大大折损了少年的美色。无忧笑意盈盈:“可是为什么第二天我看到的那个少年,小腿白皙光滑,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倒想问你一句,怎么此处的血祭不仅不取人性命,反还替人疗伤去疤呢?”宏公子的眼神越来越冷,身上的杀气也越积越浓,简直都快要实质化了,他身上凝起青色的气旋,凛冽如刃。无忧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偏着头笑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那日献祭的少年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你说,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为何却不是同一个人呢?”他面无表情,只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无忧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如果只发生过一次倒也罢了,说不定他们是孪生兄弟也未可知。但这种事情每隔七天发生一次,恐怕这种解释就不能敷衍过去了吧。少年,你到底是有多恨他啊?”宏公子冷笑:“我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听不懂?那我就换个你能听懂的方式。”无忧微笑,“这种人皮面具不大好制作吧?”宏公子脸色遽变,目露寒光,叱道:“闭嘴!”无忧喝口茶润润嗓子,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想来你一定很恨此人,否则也不会用这法子把他的脸制成人皮面具。”这种人皮面具和其他的不一样,制作手法极其残忍。须在那人还清醒活着的时候把他的脸皮揭下来,再进行精细加工方可。这种方法制出的人皮面具当然要比一般的质量高上许多,覆到人脸上就能紧密贴合肌肤,且不会散发死气,更不会影响表情等重要功能,是易颜换容的最佳选择。宏公子冷冷地开口,唇角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那是他活该!”忽然又变了声调,“放心吧,我没要他的命,他还活着呢。”闻言,无忧哆嗦了一下,这少年……心可真够狠的啊!如今活着,对那人来说绝对是最大的痛苦,是生不如死,是求死不能,是痛不欲生。一切都要拜血祭所赐,正是因为血祭的特殊性质,每一个戴着这个面具的人被献祭的时候,脸皮被剥的那个人也会遭受到同样的痛苦,而且还死不了。“他该死!他活该!我就是想看到他痛苦,看到他像只狗一样来求我放过他,求我赐他一死!可是我偏不让他死,他造下的孽还没还完呢,他有什么资格去死?我偏偏要让他活着,让他清醒地承受这种极致痛苦!”无忧识相地闭上嘴,静静地听他讲下去。他眸底燃起一丛炽热的火焰,原本平淡无奇的脸上也带出几分狰狞来,狠声道:“他仗着自己家里的权势,整日鱼rou百姓,欺凌乡里。林叔和王婶不过就是年纪大了手脚慢,没来得及给他让道,他居然派人把林叔和王婶给活生生地打死了!林叔和王婶为人那么好,却一辈子过得贫苦无依,最后还落得那么个下场!他们是两位老人家啊,哪里受得了毒打!”宏公子抱住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噩梦里,声音非常痛苦:“林叔和王婶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不可能让他们白白冤死!可是去告官府,官府还得看他们家的脸色行事呢,哪里会理我!我不甘心,便在那人府门口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他出来。可是我冲上去,连他的衣服都没有碰到就被他的手下给围了起来。最后我遍体鳞伤地倒在地上,他的脚就踩在我的脸上,用力地碾,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那究竟是一种多么屈辱的境地。这还真是可怜!无忧看着他,叹了口气:“所以你就一直放不下你的仇恨?”“血债血偿,他别想逃!”“我没说我不赞同,我只是觉得这么长的时间,他也应该还够了。”这宏公子为了保证那人非常清醒地活着,下的本钱够大啊!宏公子冷冷地笑着,容颜隐进黑暗里,带了三分说不出的阴森鬼气:“不够,怎么样都不够!杀了人还不偿命,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现在倒是想偿命来着,就是你从中作梗一心要他活啊。无忧看着桌上点燃的蜡烛,火焰明亮而温暖,微微跳动着,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宛如一颗夜明珠,破开岑寂夜色。如果是雨夜来点,气氛应该会更好。然而它所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所以蜡烛虽好,到底还是比不上太阳来得广博温暖。无忧觉得这少年就像极了爱在黑屋子里点蜡烛的人,近乎极端地固守着那仅有的一点光明,却忘了只要走出房子,外面便是灿烂阳光。无忧虽是这样想,但这世间的事,往往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劝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还是少费些唇舌的好。其实所有的事情要查清楚倒不难。首先是在血祭中不死的少年;其次是小二故弄玄虚的警告,其实就是充分利用了她的好奇心,在勾引她出去探个究竟呢。至于无忧出门时门口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