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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85

    落下的那一刻,屋内的人,包括谢昀,都是微微一顿。

几乎无需权衡,顾正德便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一步一步走下来,声音低沉而满怀抱负。

“阳明先生一生追理,最后却顿悟,这理本在心中。”(注:王阳明,就是注定的王守仁。)

顾正德负手背对着屋内的三个人,静了许久,这才侧身过来,眸中满是认真与凛然道:“我这一生也只认这个理字,这个理,在人心,在天道,在无愧。”

短短的一句话,已然做出了最为铿锵有力的回答。

张氏上下有骨气,即便是身为女子,也能不甘为官场酒席上的陪笑,横刀自刎,以示气节。

他们顾家,也从来不缺为人的正气。

顾砚龄看着从不这般示人的祖父,看到了父亲和谢昀眼中的热血与抱负,心中也渐渐涌起了自豪与骄傲。

少女郑重地站起身来,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毫不犹豫地递到顾正德的面前,在顾正德接过之时,尚未翻开,便听得少女郑重的声音。

“这是严惟章的门生,湖广巡抚吴疆,借此投机,排除异己,以莫须有罪名谋害忠臣的罪证。”

顾正德闻言眸中微微一顿,而几乎是一瞬间,一旁的谢昀便明白了其中的意图,不由眸光微动道:“表妹的意思,让国公亲自上奏,借此弹劾?”

在顾正德震撼的眸子中,少女唇角勾起,笃定的点了点头。

“这些你是从何而来?”

顾砚龄闻言,看着顾正德手中的东西,随即抬眸,声音淡然而沉静道:“是阿九托长孙萧译,他命身边的人亲自前往湖广所搜集的证据,如今人证,物证皆有。”

顾正德眸中划过一丝光亮,一个从未浮现过的念头渐渐出现在他的心中,即便越来越清晰,可他却还是想要听少女亲口告诉他,似乎这样,才更能相信。

而这一刻,在顾敬羲尚还未理清的那一刻,谢昀也已然渐渐明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按照九儿的作法,顾家非但不会因此受到重创,反而会站的更稳。

顾砚龄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变化都收入眸中,顺着顾敬羲的示意,渐渐的说出了一个大家刚刚一瞬间因少女而有所察觉,却又不敢轻易肯定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骗过了严氏父子,骗过了曾经的首辅党和如今的严党,甚至骗过了全天下。

“正如祖父如今所想,严氏父子,在这场杀戮中,从来都不是手执判官笔的那个人,他们——”

少女沉静的眸子在此刻深而内敛,将声音已然压到了极致,才平静的溢出一句话来。

“只是陛下的一把刀而已。”

第二百五十五章严氏父子的悲哀

这一刻几乎是轰然而响,不是雷鸣,而是醍醐灌顶。

这一刻就连在朝堂之上游刃多年的顾正德也禁不住手上的微颤,这一切听似天方夜谭,其实却是真实的直入人心。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在阁老走的那日,会那般的平静,会毫不惊惶的说出那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高坐在乾清宫内的皇帝,骗过了全天下,唯独最懂他的,却是被一旨赐死的张怀宗。

原来阁老早就猜到自己的结局,才会百般的嘱托与他,那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期盼,而是从此阴阳相隔,生死黄泉的遗言。

他早该明白的。

曾经的陛下与阁老之间或许是相辅相知的信任与倚重,可在阁老在内阁坐的越久,坐的越稳,门生遍布,直至走向首辅之位,一人之言,得众人支持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已经在决裂了。

那不是简单的婉拒修道观,制新衣的矛盾,而是权力的争夺,从陛下十八岁智斗前任首辅,将其赶出京城,稳坐紫禁城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位从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勇夺帝位的年轻皇帝不止是一个执掌生杀,冷漠无情的天子,还是一位心思极沉的权谋者。

如三十年前那般,曾经手下最为信任的副手已经渐渐的掌握权力,成为了新的首辅,而他的一句话,有时候能得众多文官的支持,已经在无形之中掣肘了他手中的皇权。

即便是作为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尚且会生出几分气馁,更何况是胸有乾坤的建恒帝。

所以自始至终,看似执掌新权的严氏父子,不过是一把尚还好用的刀,替皇帝铲除权力道路上的一切威胁与掣肘罢了。

在朝臣的眼中,在天下人的眼中,是口蜜腹剑的严氏父子在皇帝面前离间了建恒帝与张阁老,是严氏父子一手掀起了这一场文字杀戮,更是严氏父子逼害忠良,铲除异己。

建恒帝,不过是被迷惑了而已。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黑锅,而严氏父子不过是在维持皇帝圣明的同时,替皇帝做了这个千古恶人,背下了天下人的怒骂与愤恨。

顾砚龄之所以能看清这些旁人没能看清的东西,她很明白,这并非是她的天赋,也而是因为从前那几十年的相处,曾经的她是作为儿媳的存在,侍奉在病榻前,看着这位权谋过人的皇帝谋略一生,将全天下都掌握在手中,却斗不过衰老而遗憾死去。

而曾经的她作为垂帘的太后,也在一场又一场权衡与杀戮中理解了曾经这位天家公公的手段。

或许在看到汲水集最初,建恒帝是愤怒的,可在愤怒之后,更多的是欣慰,欣慰严氏父子作为一个绝好的出头人,将要替他背下这天下的骂名,替他除去张怀宗的所有门生同党,让他的皇权无所掣肘,让他不再感觉到威胁。

“从前的张阁老与严阁老,就像在天平之上,在张氏一党被彻底打压之时,严氏一党已经渐渐坐大,陛下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重来。”

顾砚龄静静地看着顾正德手中的那封书信,随即抬起头平静道:“如今张氏已然没有复起的可能,陛下自会在此时寻一个时机打压风头正盛的严氏一党,扶持新的势力,此刻祖父若肯做这一人,将这个打压的机会送到陛下面前,陛下必会借此给严氏一个敲打,让他们有所收敛,从而对皇权生出畏惧,而顾氏自此,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陛下眼中可以倚重之人。”

终究这场博弈就是这般简单,无论是张怀宗,还是严氏父子,或是顾正德,在皇帝眼中只能是一颗棋子,也必须是,他需要的只是听话的,一旦让他发现手下的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之时,便会毫不留情的舍弃,譬如张怀宗。

在这一场局中,皇帝几乎清楚的认识每一个人,他知道张怀宗是历经两朝的实干忠臣,可他想干的太多了,让他不得不舍,可这样的忠臣不能像徐言那般自作孽的人一般任意舍弃,就只有绕个圈,让严氏父子上蹿下跳的替他去做。

对于建恒帝而言,严氏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