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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你到底找不找对象?如果找,我们厂子有一个电工李师傅。年纪虽然大点,但是没结过婚,人也憨厚老实,做饭做的可好吃了。要不你试试?”……****时间不早,王娇自己一个人走出饭店。深秋的下午格外宁静。天空是淡淡的橙黄色,太阳似乎挂在很远的地方。冷风扑在脸上,小刀子一样。她搓搓手,把围巾又往上提了提,盖住半张脸。“阿娇!”身后有人叫她。王娇回过头,惊讶地看到了张小可。小可外面只套了一件棉大衣,里面还穿着为婚礼特意订做的红毛衣。头发烫成大卷花,脚下穿着新买的黑色皮质高跟鞋。脸抹得很白,脸蛋涂了红红的腮红。口红也是大红色。这装扮不适合她。王娇心里想。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不过,却也是独一无二的喜气洋洋。王娇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照片。家里几位女性长辈好似结婚时也都是这样的装扮。似乎不这样“折腾”一下,就不是新娘子了。小可拉着王娇的手,眼眶里闪动着激动的泪光,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刚才宾客太多,她照顾不过来。其实这么多老朋友中,她只想跟王娇好好说说话。王娇似乎明白小可的心。反握住她的手。渐渐的,两人的掌心生出一丝暖意。小可问:“你回上海过的咋样?工作顺利吗?”“挺好的。”“房子呢?有了吗?”“有。”“你舅舅还那么厉害?”王娇微微一笑,用玩笑的口吻说:“他老了,想厉害也厉害不起来了。”大致讲了回上海后的生活,才笑着说;“倒是你,结了婚以后,是继续跟父母一起住,还是随爱人去部队?”小可的丈夫是江苏人,在北京没户口,没房子,也没钱。“先跟父母在北京生活一段时间吧。以后的事,还没想好。”她笑着说。那个年代,人们最看重的是品德和工作。房子,票子,地位,虽然重要,但也没重要到影响结婚的地步。她们俩站在路边聊天,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过来。小可眼尖,一眼看到他,“北平!你咋出来了?”“家里有点事。”北平淡淡地说。看了王娇一眼,很淡的。小可摆出生气的样子:“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一定是嫌弃我家的酒不好喝!”拉拉王娇手,揶揄说:“北平在税务局工作,福利特好。国庆节时,一人发了一瓶茅台呢!”王娇瞪大眼睛看向北平。直到此时,北平脸上才露出些许如从前一样的腼腆,“别瞎说,哪家单位发东西发茅台啊。阿娇,你别信小可的,胡说八道呢!”这一声轻轻的“阿娇”似乎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谁也带不走的纯真年代。王娇问:“税务局工作忙吗。”他笑着答:“还行,就那么回事。你呢,听说回上海了,做什么工作?”“一个纺织厂。”“福利好吗?”“还行。”“有地方住吗。”“有。”“原来的老房子?”“是。”然后两人一同沉默。其实分开的并不久,但就是再无多余的话可说。冷风像刀子一样扑在眼睛里。王娇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她与他,终成陌路人的感觉。张小可笑着问;“北平,你也快结婚了吧?”“嗯。”“到时候别忘记请我们吃饭啊。”北平笑的很灿烂,“那怎么能忘。”然后看向王娇,“到时候给你们写信。”王娇脱口而出:“包一个大红包给你。”北平愣一下,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凝结在一起,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融化。他哈哈大笑。“一言为定。”然后骑上自行车与她们告别。直到他高大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小可才对王娇说:“阿娇,别怪我多嘴,你看我们大家都有归宿了,就是北平这么桀骜不驯的人也有了爱人,你……”“我也会找到的。”王娇把脸埋在厚厚的围巾中。****第二天,王娇还没起床,就有人站在外面“咚咚”敲门。“姐,开门呀,是我。”王娇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然后看到门外笑脸盈盈的容慧。她笑着走进来,给了王娇一个大大的清晨拥抱。“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刷牙时,王娇问。“春生哥告诉我的。”“噢……”王娇吐掉牙膏沫子,嘟囔道,“你俩现在走的挺近,有没有发展的可能?”容慧正帮王娇收拾行李,听见这话,羞得一跺脚,“姐,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可急了!”王娇嘿嘿笑。看来这事有门儿。收拾好行李,两人坐上公交车去往容慧家。这次来北京前,王娇打了一个长途给徐媛,说自己要来北京参加婚礼。徐媛当时就说别住招待所,住家里,被褥都是现成的。电话那头,王娇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阿姨,不用了,我还是去招待所吧。”徐媛心思敏锐,明白王娇拒绝的真正原因,她不勉强。只说,第二天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进门时,徐媛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容慧把行李放好,转身就钻进厨房离帮忙。王娇也跟着走进去,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徐媛“轰”出来。徐媛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命令”她,除了厨房,这屋子哪里都可以去。其实王娇不怕独处,这么多年过下来,早适应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电话的三无生活。下班回家吃完饭,就是坐在床上看书,偶尔听听电匣子,生活平淡也悠闲。但是这里不一样,这是容川的家,回到这里,很多记忆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向那边望去——容川房间的门敞开着,深秋的阳光扫过树叶斜斜地映进屋中,满室金黄的明亮。仿佛有一根线横在中间,王娇慢慢站起身来。她总要面对的。本以为走进屋中的那一刻,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的开始大哭。然而,并没有。王娇甚至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心绪很平静。悲伤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感慨,仿佛走进回忆里,容川还活着,会突然从哪里窜出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屋中陈设与从前无异,除了日历牌上写着“1978年10月”。王娇站在窗边。秋日天高气爽,目光飘远,她看到了连绵起伏的西山。他说过,这扇窗是全京城位置最好的一个。“燕京八景中的‘银锭观山’知道吧?以后呢,你就不用去后海的银锭桥了。站在我屋里,天气好时,一样能看到西山。”“所以……”她故意不说后面的话。他嘿嘿笑,得意洋洋地补全这句话:“所以,嫁给我你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