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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登基为帝。太子又重新成为了太子。她登基为帝之后的第三个月,皇帝倒下,一病不起。云寐前去探他,病榻边,皇帝气息微弱。他知道她要来,提前换了新袍,鬓角梳得一丝不苟,玉冠锦衣,一如当年白鹿寺初见。他才四十不到的人,因为经年累月服用丹药的缘故,已长出皑皑白发。她劝过他,他不听,总是背着她悄悄地吃药。到头来吃了那么多,根本不管用。皇帝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他将从前不敢说的话,都告诉她。他主动求她:“阿寐,朕想再喝上一壶酒。”她假装听不懂,牵了他的手,劝:“待你好了,我陪你饮酒。”皇帝摇摇头:“不,你陪不了,醉生梦死酒,从来都只是朕一个人的荒唐梦。”她轻声道:“原来你都知道。”皇帝笑了笑,他温柔抚摸她的面庞。她竟也为他掉了泪。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很了解她,他总以为她是个没心的人,绝不会真心为谁哭泣,如今却拿了真心待他。皇帝想,大概是可怜他就要死了,所以才给他一滴泪。他恋恋不舍地揩掉她眼角的泪珠,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朕后来还知道了,是你jiejie让云成下的药,毁了朕的身子。”她水光潋滟望着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你是皇帝,你有生杀大权,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不该有所顾忌。”皇帝含笑道:“朕必须有所顾忌,阿寐,朕虽无能,但朕也想为你圆梦,朕知道,你需要云家,朕若杀了容妃,云成就会反你,朕不能让他反你。”她红着眼,眼泪滴到他面庞上,从唇角边滑过。皇帝抿抿唇,叹道:“你看你多好,连眼泪都是甜的。”他都要死了,却还在哄她。云寐撇开目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皇帝艰难地坐起来,他最后一次将她抱入怀中,哄道:“别哭,朕死了,以后你就不用再忌讳朕了,你该高兴才是。”她伏在他胸前,同他说:“我不高兴,我要你继续爱我,我才会高兴。”皇帝虚弱地拍拍她的后背:“还有很多人爱你。”他想起什么,忽地问她:“阿寐,萧衢真的让你很开心吗?”她身子在颤,没有回答他。皇帝不需要她的回应。他自顾自地叹道:“如果有下辈子,朕也想让你快活,只是这份快活,需得朕亲自来给。”他趴在她肩头,气若游丝,缓缓闭上眼。她喊他:“孟灏。”他用最后的力气回答她:“别打扰朕,朕要做梦了。”一场国丧,耗神耗力。女帝亲自扶棺出殡,宫中三年未见丝乐之声。又过七年,虚灵坐地圆寂,以圆寂之说,证女帝千秋万代的预兆,圆寂前,他去见云寐,告诉她,让她安心,这并不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黄泉路上,我还能继续为你渡劫。”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多活了这些年,多亏她寻来各种稀世药材为他续命。走前,他想放肆一回,想亲亲她,但又怕破戒,破了戒,就不能再庇佑她。她看出他的意愿,什么都没说,躺在他腿上,将丝帕覆上自己的面庞。隔着薄薄的丝帕,虚灵颤颤巍巍地弯腰,印下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吻。他怕她寂寞,特意同她道:“你可以爱萧衢,他会活得很久。”结果萧衢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长命百岁。女帝登基第十年,天下太平,空前盛世。皇权达到鼎盛时期。她享过最得意的事情之后,再无其他心愿,人间一切食之乏味。心一旦空虚,身体就会随之倒下。病中,她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闭眼。大概是知道她不会再在世间停留,她病下的第二天,萧衢也随之病倒。他同她欢好了多年,就连生病,也一并心有灵犀。皆是重病。她让人搬了他的病榻来,他爬过去,拖着病重的身子半跪在她身侧。她同他道:“我让太子进来,唤你一声父亲。”萧衢摇头,“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个。”她问:“那你在意什么?”萧衢欲言又止:“你能唤我一声夫君吗?”她笑了笑,唤他一声:“萧郎。”萧衢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他执了她的手,慢慢在她身边躺下,叹道:“你真犟。”许久,他又道:“犟就犟吧,生当同眠死亦同xue,我也算是圆满了。”她翻个身,他虚弱的身体里,一颗心依旧强而有力地跳动。为她跳动。她缓缓抚上他的胸膛,手心感受着内里传来的动静,道:“如果没有我,或许你会更活得更快乐。”萧衢:“一潭死水的日子,谈何快乐。”她贴上他的手,任由他与自己十指紧握,轻轻低喃:“或许下辈子我真的会做个小尼姑。”他笑道:“那就太好了,我就做那个开庵的堂主,日日将你掳回房,让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道:“你可真坏。”他没有回应。她唤了他几声。他的呼吸已经没了,手却紧紧攥着她不放。她重新躺回去,盯着屋顶发呆。就在快要闭眼的时候,忽地被人重新叫过来。她不满地睁开眼,望见云容泪眼汪汪地望着她。他哭得满脸是泪,同她道:“我不许你死,你听到了没有。”她闭上眼。不再看他一眼。嘴里轻声重复他的话:“二哥,我不许你死,你要活着为我守陵。”他早已经做好了为她殉葬的准备,猛地听到这一句,扑过去问:“你为何如此狠心,连死都不让我死,萧衢能陪你死,我为什么不能?”她的意识飘到很远的地方:“因为他有资格,你没资格。”他哭得伤心:“你竟恨我到如此地步?”她如实以告:“不爱也不恨。”他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要是我活着为你陵,你就会原谅我吗?我知道,你一直怪我逼你入宫,怪我给皇帝下了药。”她:“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有你的欲望,我也有我的欲望,只不过是胜负成败手段高低罢了。”他看她就快要去了,忙地抓住她最后一丝气息,问:“云寐,如果有来生,你爱我一次,好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细:“我的来生,已经许给很多人了,不够分给你。”她死后,魂灵从躯壳中浮出,直接进入白雾缭绕的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