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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鲜血还未流尽,一颗颗人头便像秋天地里的麦子,被一茬一茬地割了下来,半点不带打顿的。连那稚嫩的婴儿的小头颅,也滴溜溜地落了下来,脸上尚是天真的笑容。厚厚的鲜血染没了脚下的土地。周围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百姓们,也静默了下来。生命在这里,被决定得最残忍又最轻率。苏妍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脚下是无尽的鲜血,数不清的尸骨。她穿过洞开的门户,走过青衣小厮的尸身,掠过九曲回廊,一步一步往前迈。鲜血浸透她的脚趾,迈过她的脚背。苏妍赤着脚,浑浑噩噩,眼前是一片殷红,她无意识地往前走,路过无数尸骨,她看见自己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一路走一路收,直到来到了一个清幽的苑落。她能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的无边惧意,她拼命地对着那个无意识的自己说“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但却仍是进了去。穿过血溅的正厅,脚的主人来到了一处精巧的屋舍外。苏妍能感觉到自己在簌簌发抖,身体在抗拒,仿佛将要发生极其不幸之事。“不,别进去,你会后悔的!”她对自己说。门还是被推开了。一仰一伏的男女尸身,一个床上,一个地下,一成不变的血液颜色,她却能感觉到那个自己内心的哀恸。“父亲,母亲。”她听到自己说。巨大的悲恸席卷了她。族灭无存。流血漂橹,盛宠与衰败,不过一瞬。盛世安好在哪里?宗族安好又在哪里?苏妍走不出,她赤着脚团团转,她找不到出路。心被绝望浸透,被暗红所染,她的世界沉浸在一片血红里。……丁漠安静地站在一旁,为她加持。日落月升,苏妍还未醒来,反倒是一双薄皮面通红,血色暗涌。绿杨敲了敲门,再站不住:“小姐,夜已晚……”丁漠扫了一眼苏妍,眉心不自觉地拢在了一块,嘴唇抿了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把横抱起苏妍道:“你坐马车,我自先带她回去。”说着,一道紫色流光倏忽而至,他纵身一跃,便抱着苏妍踩剑而去。只留下呆愣愣的绿杨:“神仙……”御剑不过两三息,丁漠便带着苏妍到了苏府,直接落到了正房。正房已经忙做一团,仆人东奔西走,口中呼号,竟然对苏家娘子与一个男子同行毫不在意。有个眼熟的丫头经过,丁漠一把拉住:“发生何事?”那丫头正是苏妍身边的三等丫鬟琉玉,在茂春园曾见过丁漠一次,见是他先是唬了一跳,才注意到一旁呆愣愣的苏妍,一把便跪了下去:“小姐啊,夫人没了啊。老爷,老爷被官差抓走了。”苏家上下人心惶惶,作为签了死契的下人,他们也落不着好。苏妍听不到这些乱糟糟的,只隐约觉得,好像又有人死了。夫人,夫人是谁?她脑中不由出现一张清秀柔美的脸。“也死了?”她愣愣的,声音涩哑。琉玉大哭。苏妍恍惚地想,这人可真能哭啊,身体却自觉地往秋水居的起居室去,李嬷嬷的哭嚎声传了出来:“夫人,你的命好苦啊!嬷嬷还没去,你就去了啊!”捶胸顿足。苏妍只觉得世界像是隔了一层,怔怔地走了进去,丁漠停在了门外,眼神关切地看着她。宁秋脸上罩了一层青灰,死气泛了上来,眼睁着,不肯瞑目的样子。苏妍不由晃了晃脑袋,这张脸与记忆深处另一张脸重合了起来,一样毫无生机,一样猝不及防。痛极反生,她反倒大笑了起来。劫,真的是劫!她盼望家族安稳,亲人安好,偏偏就家不成家,亲人死的死,困的困;她平生最怕血溅满门,偏偏外祖家男丁满门尽灭,血积满地。不,她不服!苏妍的眼越发亮起来,上苍要折辱她,要磋磨她,要让她执念尽消,做那无趣的活菩萨,她偏不!她苏妍此生不会认输,必与这该死的命运奋斗到底!一股强横的力量冲天而去,苏妍只觉眼前血红色迷雾尽散,尘烟进去,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再睁眼,正好落入一双温柔的眼里。“你醒了,静疏。”苏妍转头,看向周围,一片空落落,仿佛只做了一场噩梦。她支着额突然低低笑了起来:“是了,我是傅静疏。”……我醒了。原来,前世家族被灭那一幕,自始至终便是她内心最深的执念,几近成魔。她以为自己处理好了,原来却并不是,只是一直以来被压得太深。入了明世境,她的执念才被勾了出来。正如那苏莲,即傅灵飞一般,她的执念是做那人上之人。而这明世境,既是锻炼,亦是摧毁。破而后立,说的是她。破却无立,说的是傅灵飞。傅灵佩此时的心情,极为轻松。此次破念,相当于解除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心魔,让她的心境得到了长足的增长,她可以肯定,出境后便可以直接着手结婴,绝无瓶颈。至于傅灵飞,心念被毁,只需一击,便再无复返之门。“真是辛苦你,作了好大的一局。”让我母死兄亡父被囚,果真是好大的一局。傅灵佩缓缓道,神情笃定。第215章214.213.1.1“障眼法使得不错。”傅灵佩眼睛还微微泛红,那神采却比最纯澈的冰晶还耀眼。——这一切,不过是丁一为了刺激她觉醒的一个局,一个障眼法。所谓苦心孤诣,也莫过于此了。并不是说丁一神通广大到从头到尾都他一手安排,他毕竟也是昨日才觉醒的。只怕是昨晚他参透了明世境的意图,今天干脆就顺水推舟了一把,让宁国公男丁斩首,苏二惨死,苏母横死,苏父被囚种种全部连在一块,将“苏妍”或者说“傅灵佩”的心魔强势唤出,以最酷烈的形势逼她面对和突破,才让苏妍顺利蜕变成了傅灵佩。若照着明世境温水煮青蛙的速度,虽最终她仍需要面对这些,却未必比得上这些连在一块的刺激度了。如果今日只有宁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