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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十三这日正在山里漫无目的的晃悠,前些日子打到了一头熊,还有几只皮毛成色甚好的狐狸,又挖到了几株名贵药材,接下来可以好好过一阵轻松日子。 而且师父说这个时候山里的野兽正在生崽子,如果打的太勤,秋冬就没有东西打了。所以这几个月是薛十三最闲的时候,可以满山的跑。 师父说虽然打猎不能贪多,但是闲下来还是要好好的转一转山里,摸清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这是可以救命的。 于是薛十三闲下来之后,就会一边在山里游玩,一边转山,在有山洞,有野兽的地方做好标记。 这些日子春风习习,山里凉爽又没人,薛十三于是脱了上衣缠在腰间,只留让自己便于活动的束胸带,撒开了腿在崎岖山林里跑来窜去,有时候还像只猴子一样几下窜上树,眺望远方的林子。 这次爬上的是一棵老树了,比别的高了一大截,因此能看到的也更远,更清楚,于是薛十三看到了不远处山林中不正常的扰动,还传来野兽的吼叫,听起来是熊,这里离镇子不远,估计是几家猎户围猎一头熊,但是动静有些太大,可能是个带崽子的,薛十三不想去,但是师父说山下人都很好,能帮则帮,还是准备去。 她看到那头熊往另一个方向去,那个方向的树林出现了扰动,估计是没围住,让熊给跑了,远远传来人的呼喊。薛十三想了想那里的地形,准备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 薛十三动作很快,她不落地,只在树枝上跑跳,偶尔用手抓住树枝,直接就荡到下一棵树上,只引起树木微微的颤动,让人无法察觉她的踪迹。 很快,薛十三听到了野兽的吼声,明白已经离得足够近了,判断了一下方向和距离,挑了一棵足够高的树,三两下窜了上去,拈弓搭箭,瞄准了树下的空地,等着这头熊出来。 然后她先等到了两个人,看打扮是个读书人和他的小厮,有些诧异,从没想过些时候会有这么两个不要命的人跑到山里来,不过熊平时也不出现这一片,今天是猎户把它激怒了。 这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树下,小厮拽着那个读书人,嘴里喊着少爷,少爷,快跑!有人吗,救命啊!之类的话。那个读书人倒是不出声,但是脸上有两团红晕,呼吸急促,显然是累的不行了,读书人就是这样,动两下子就气喘如牛,薛十三一路跑过来,气息都丝毫不乱。 很快,熊也出现了,果然是一头暴怒的母熊,然后读书人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连带着小厮也摔倒了,不过读书人落后一点,于是他现在离熊更近,读书人一回头,就看见了仿佛近在咫尺的那头熊,它举起硕大的熊掌就要拍下来,似乎已经闻到了熊口中的腥臭,读书人闭上了双眼,身后的小厮准备扑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薛十三出手了,一支羽箭射进了熊的眼睛,母熊吃痛,猛得后退了几步又是一箭,射中了另一只眼睛,母熊转过身,后颈露了出来,又是一箭射中了后背,熊血涓涓流出,母熊挣扎着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倒地,巨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显然活不成了。 薛十三收了弓,听到了人的叫喊声,想来是那几个猎户姗姗来迟了,薛十三不想跟太多人打交道,虽然现在读书人还没下山,但那几个猎户估计也会送他,于是又是几个跳跃,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远远地看着。 几个猎户来到这之后,为首的齐家猎户,先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母熊,有些惊讶,又看到母熊身上插着的白羽箭,大喜,冲着身后喊:“想来是十三姑娘来了!”身后几个猎户听了,也笑起来,纷纷打趣:“咱们几个一把岁数了,还要小姑娘兜底!”只有一个年纪小点的年轻人面露不屑,但是几个年长的没注意到他。 这时候,齐家猎户才看到熊背后惊魂未定的两人,大惊,连忙上前问道:“小兄弟怎么这时候进山?”另外几个猎户也跑过来看他们的情况。 读书人稳住了气息,齐家猎户齐志拉了他一把,小厮倒是自己爬起来了。 读书人起身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开口,声如玉石:“某急于早日见到父母,因此走了山路。” 几个猎户连忙抱拳回礼,齐志道:“原来如此,我们几个是这山脚下的猎户,我们几个可以将小兄弟带到山下镇子上,那里可以雇牛车。” 那读书人却说:“不劳烦诸位大哥,大哥们的好意,某心领了。”竟是拒绝了,齐志也不强求,点点头,几个猎户就围着已经死了的母熊,准备剥了皮,再分一分,将它运下山去。 这山上有个不成文的路数,就是薛十三打死猎物之后,别人赶来,在猎物边上没见到她的,都是十三姑娘不要的,猎户们可以自己分了,如果过意不去,就在十三姑娘下山时送她一斗米或者面,多的她不收,这是她师父定的规矩。 读书人和小厮也走上另一条路,很快猎户们就看不到他们了。 那小厮刘三问读书人:“少爷,咱们第一次进山里,人生地不熟的,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为何不让他们把咱们带下去呢,小的看那几个大哥也不像坏人。” 读书人周温回道:“正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才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但是他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刘三因为被熊追,惊魂未定,早就不在原来的小道上了,这又是深山老林,哪里都长得一样,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饶是周温,这时候都免不了有些惊慌。定了定神,周温想着看看太阳,好歹能辨别方向,自己虽不知道具体的路线,但也记得大致的方位,先出山再说。周温抬头,又傻眼了,林子茂盛,树叶丛生,根本看不到太阳在哪里,地上点点光斑,也看不出光是从哪里照下来的,向远方望去,四周都是茂盛的树木,也看不到哪里有一片空地。 周温终于有些慌乱了,刘三还不知道自己和少爷的情况已经如此严峻,还在奇怪少爷为什么不走了,还抬头到处张望,然后他就看到少爷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大惊失色,正准备询问一番,突然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正落在他们面前七八步远的地方,一点动静都没有,落在地上也没发出一点响声,像个女鬼一样。刘三大叫一声:“哪里来的女鬼!”又看到女鬼的样子,简直离经叛道,紧紧闭上眼睛别过脑袋,不敢再看一眼,“你!你这穿的是什么!难道是想赖上我们家少爷不成!” 周温一看这位女子这副尊容,也别开眼睛不敢多看,突然像注意到什么似的,飞快的看了一眼女子背上的箭篓子,看到了里面的白羽箭,于是目光注视着他和女子之间的地面,行了一个礼,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方才救了我们二人的十三姑娘?” 与齐志一起进山的,还有他的一个族弟齐坚,齐坚问:“三哥,那小子向着深山里去了,真不管?” 齐志回道:“出门在外,不随便相信别人也情有可原,何况十三姑娘就在附近,他们出不了事。” 齐坚了然:“这倒是,十三姑娘对这片山熟的,就好像自己家一样,今天是多亏了十三姑娘在转山,不然猎不到熊,无法交差了。” 齐志点点头,看着后面由几个后生拉着或挑着的熊尸熊皮,还有一大牛皮袋子的熊血,四个熊掌,只觉得非常幸运,因为谁也摸不清十三姑娘会出现在哪,她就是能随心所欲的进出这片山的任何地方,不论何时,而且箭法奇准无比,用着别的猎户都不用的白羽箭,不论飞禽飞得多高,走兽跑得多快,只要她盯上了,就一定能射中,箭无虚发。 薛十三刚才一直在树上偷听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原因是她发现这两个人向更深处走去。看到那个读书人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四处张望,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觉得他应该是发现自己迷路了,于是从树上一跃而下,想着送佛送到西——也是师父说的,准备将他们送出山去再说。然后就一直听着那个小厮叽里呱啦一通乱叫,那个读书人倒是认出自己来了,估计是齐志说了什么。 薛十三点点头,问他:“你去哪?”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有些哑,但是也不影响。 周温看她承认,又问自己去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位十三姑娘救了自己,而且三箭射死了一头熊,必定不是普通人,可能也犯不着要用什么卑鄙手段害人,而且自己室外没有别的办法。他叹了口气,也罢,如果十三姑娘真的害我,我与她实力这般悬殊,肯定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感叹吾命注定断绝于此,就是害了刘三,苦了父母,而且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十三姑娘也不一定就是卑鄙无耻之人。 一番挣扎过后,周温开口:“某此行,是要前往平县,家父……” 话还没说完,薛十三就点了点头,冲着一个方向走去,还示意两人跟上。 周温和刘三都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只能跟着十三姑娘,别无他法,于是连忙跟了过去。 周温不知道十三姑娘要带自己和刘三去哪里,只是山路崎岖,十分不好走,十三姑娘如履平地,气息不乱,自己和刘三都跌跌撞撞,呼吸急促,刘三捡来了两个长木棍,自己和他能拄着棍子走路,多少好了一些。 十三姑娘带他们走的地方,有些地方是裸露的土地,有些地方杂草丛生,不知道会窜出什么来,但她一直气定神闲,好像走过了无数次。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周温只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累过,喉咙干的发痛,呼吸声变得像风吹着破旧的窗户纸。这时,十三姑娘好像终于注意到他和刘三的体力比不上自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们。 周温觉得自己现在一定特别狼狈,头发散乱,汗流浃背,衣衫不整,上面还有跌倒之后蹭上的土,袖子还破了,但他实在太累,就算十三姑娘用隐含无语的目光看着他们,周温还是说:“姑娘,某一介书生,比不上姑娘身手矫健,时常出入山林,如果姑娘觉得方便,可否休整一番,再行赶路。” 薛十三自诩有几分通情达理,而且这个读书人周温看起来真的快累死了,还有他的小厮,那个叽里呱啦的刘三,也是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两个人都进气多,出气少。但是这里不好休息,前面倒是有一条小溪,周围还有一片空地,不如直接去那里。 “前面有溪流,去那里,不远。”她说。 周温虽然想直接一屁股坐下来,但是十三姑娘既然那么说,自有那么说的道理,所以还是迈着打晃的腿跟上去了。 所幸,十三姑娘这回走的不快,那条溪流离得确实很近,总算是到了休息的地方。 周温几乎是瘫软在了地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大口的喘气,虽然嗓子干痛,但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喝水,只能让刘三拿着牛皮袋去把水打来。 刘三虽然看着干瘦,但也有几分力气,不然也不能背着他们二人的所有行李走了这么久,此时他拿着牛皮袋子去打水,然后先递给了周温。周温接过水袋,快速地灌了几口,又递回去,刘三知道少爷的脾气,不避讳地喝了几口,又问周温:“少爷可还要再喝几口?”周温摆摆手,他还没缓过来,刚才走的很急,甚至还没问十三姑娘何许人也,对方救了他们,又要将他们带出山去,如果真的能出去,怎么样都应该答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