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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从墙后展露，正当冲田以为男人必死无疑，一片烟雾腾地升起，男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踉踉跄跄地跌出来，头已经令人不敢看了。他每一步挪动，都炸出一大泼血，机器人的手迅速旋转，像个功率强劲的排风扇将驱散烟雾，男人堪堪爬上天花板，机器人冰蓝的眼在墙后站了几秒，竟然走了。

冲田手脚冰凉，僵立了阵才惊觉跟上去，男人这种伤势跑不远，而且，对能用地形静静埋伏他的机器人，如瓮中之鳖。天花板通往一个满地管道和玻璃柜的大厅，冲田赶到时正瞥见下面机器人像摔青蛙一样将男人摔在地上。比起机器的力道，人脆弱得如同蝼蚁，男人当即不动了，血慢慢从身下淌出来，四肢扭曲，已然摔断了全身骨头。

任务达成，机器人踩过男人的血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脚印。刺目的痕迹如针一样扎痛冲田的心，这种愤怒与是否认识男人无关，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不该遭受如此轻忽的死法，像只动物一样被人玩弄，折辱致死。血液弥漫的锈气甚至盖住了酸腥，机器人离开后，冲田跳下天花板，地面堆积厚厚的玻璃残片，足以淹没脚踝。玻璃柜空空荡荡，脏黄色灯光照亮成百上千个槽体，衰朽而荒芜。

冲田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点点细小的呻吟。

那一滩模糊的血rou挣扎着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别……别……”

“你还活着？”尽管情绪上极端不愿意靠近那具残破的躯体，冲田依然在跟前蹲下。

白森森的骨茬争先恐后地挤满男人的后背，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刺猬：“……帮，帮我……”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已经活不了了。

“近藤勋的弟子，帮，帮我把这个带到武州，交给城主，城主必，必有重谢……”

男人断断续续地说，冲田愣了。见他踌躇，躯体抽搐着血淋淋的胳膊去抓他的腿，冲田急忙躲开：“……是这个？”

在眼神示意下，他从男人的腰带上取下一枚小小的锦袋，里面放着一根笛子。男人已不成形状的脸终于咧开一个安心的“微笑”：“没错……这份功劳，绝对能让城主放近藤勋一马，再也不用担心，心……”

他没说完最后的话。男人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尽管那笑在他扭曲撕裂的脸上显得异常可怖。

冲田抽出笛子，就是一根普通的竹笛，三寸长，朱红，尾巴缀着根同色的穗，内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符号。他是鬼笛的人？怎么会牵扯到近藤先生，冲田茫了一阵，决定先从这里离开。不死药的源头已经不远了，等这件事了结，他再设法告诉近藤先生。

“放我出去！”

施歌以往欠的觉都在这一天补满了，她因为男人临别前赠送的不明药物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纯白的房间，墙根一排翻倒的柜式电脑，无门无窗，混蛋又被关起来了！

摩擦声果然没有杀她，可关在这里，和关在培养槽里有何差别，施歌暴躁道：“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知道飞船上的人都死光了，你是他们的灵魂吗？”

鸦雀无声。这也是当然的，施歌泄愤地踢了一脚电脑，“梆！”一声，金属外壳纹丝不动。这艘飞船到处都是这种银白色金属，荒废两年依旧闪瞎人眼，都不会锈的？

施歌揉了揉脚，发火也没有什么用处，好歹这回多了几台电脑。这是她的老本行了，就是不知道外星高科技装备通不通用汇编语言，天人会不会为了争全宇宙最好的语言打破头。cao作面有个透明的台子，施歌犹豫了一下，把手按了上去，掌心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一个无机质的女声说：“DNA确定，请输入权限识别。”

屏幕随之亮起，正中一个大大的登陆界面。施歌试探着摸了一下，只把页面拉成了悬浮空中的投影屏。没权限，施歌在cao作台上乱摸一气，不经意弹出一个蓝色的光球，她想了想，把头探了进去。

“滴——虹膜扫描已确认。早上好，安雅教授。”

施歌吓了一跳。浮空屏显出一张ID卡，却是一个女人的头像，红发红眼，约莫三十多岁，眼角已生出细细的皱纹。旁边的姓名写着安雅·弗莱舍尔，职务副教授，负责项目大气内循环肿瘤细胞蛋白质表达分析系统实现与转导。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女人的权限？

难道这是她妈？

施歌忍不住摸了摸脸。安雅·弗莱舍尔的权限一下子打开了飞船信息的宝库，所有深埋的秘密瞬间变得唾手可得，施歌飞快cao纵键盘，刚调出一个名叫“CTC凋亡与坏死转换开关实验日志”的文件，背后突然传来“噼啪”一声脆响，施歌警觉回头：“谁？！”

冲田站在一个方形的深坑前。

它像一个简陋的排水池，房间地板分为一高一低两个部分，洼处与墙壁围成的空间盛满了液体，缓缓流往一侧，想必水下有排水口。八根粗大的黑色管子跨越天花板并排固定在排水池上方的墙上，开口正哗哗流出液体，水雾弥漫，每一口，都充满令人作呕的酸腥气味。

就是这些东西引动始作俑者阴谋叛乱的野心，令士兵丧失悲喜、感觉、生命，沦为只会作战的杀戮工具，武州的和平一度悬挂在颤巍巍的悬崖边缘，现在，终于结束了。冲田循着管子的走向望去，想寻找制造不死药的罪魁祸首，冷不丁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你瞅什么呢？”

冲田的手瞬间按住刀柄，阴影里，逐渐走出一个少女：“累死我了，你可真能跑。把东西交出来，别让我再费力气，我就原谅你上次诳我的罪过。”

冲田惊讶道：“是你？”

少女拍了拍浅蓝色的碎花和服：“没错，就是我。是不是很吃惊？”

冲田沉下脸：“如果你的腿根本没事，为什么要假装被拴在屋子里。跟不死人过家家很好玩？”

“哼。”少女扭过脸，避而不答，又说，“把东西交出来。”

“你指什么？”冲田说。

“……就是那个啊，那个！”少女突然暴躁起来，“你不是都看过他的尸体了！”

即使施歌戒备到顶点，对充斥整个房间的咯吱声仍束手无策，但凡她有一点方法，也不会连续两次像小白鼠一样被扔进笼子里了。她愤怒地喊道：“你到底想干嘛？！”

摩擦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围绕整个房间盘旋，时而尖细如婴儿啼哭，时而沉闷得人心脏发慌，不一会儿就把施歌折磨得头晕目眩，她一咬牙，既然不回答，就别怪我无视你了，转身就去cao作文件，摩擦声蓦地尖利，施歌猛然打滚，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屏幕分崩离析，变成无数黑白的色块，摩擦声从中穿了过去。

“放在这儿又不让我碰，总得给个理由吧。”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