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在嘈雜的聲音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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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在嘈雜的聲音中醒來,仿佛仍身處夢裡。 有客上門。爸爸的腰背從來沒彎得這麼低,仰著臉從來沒有笑得這麼甜。客人們的級別很高。 昨天爸爸邀請的男方臨時有事,是賀先生代那男人赴的約。一早,賀先生就托了大媒上門。媒人地位很高,連爸爸的廠長都跟在人屁股後頭點頭哈腰,難怪爸爸矮到了地心。 客人們非常熱鬧,說不完的話。賀先生只立在後頭。他這個人,就算在後頭,也氣定神閑、淵停岳峙,是押陣的主帥。他雖不太說話。但臉上微微含著笑意,好看極了。 我想,我昨天沒有哭,眼睛一定沒有紅腫。太好了。 可是我臉被爸爸扇過一巴掌。 賀先生視線在我這半邊臉上,就頓了頓。 爸爸立刻道:“怪我一不小心……”立刻改口,“孩子有點不懂事……”飛快的又改了,“她媽媽也是一時著急了。”立刻就呵斥我媽媽,讓她立刻幫我梳妝。 賀先生道:“不必了。” 賀先生語調仍然非常客氣,但臉上的笑已經消失了。他道:“以後,我的妻子,就不勞岳父母管教了。” 他送彩禮過來。給我的禮物裡,包括滿滿的衣妝,專聘的生活助理,還有一套公寓間,就是對面豪華樓盤的那裡。 爸爸沒有違抗。我懷疑誰能違逆賀先生,當他平淡同時堅決的下令的時候。 我離開娘家,住進了那個豪華的地方。 我跟賀先生訂了婚。 我還是繼續上學。 學生跟老師不能談戀愛,所以賀先生辭了職。 他怎麼能對我這樣好呢?我時常懷疑我只是犯了神經病,忽然一夢醒來,原來我在病房扎針。不不,家人甚至不會送我就醫的吧。可能我只是在街頭流浪,或者已經被哪個老頭揀走欺侮了,我卻幻想他是我的賀先生。 賀先生問:“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我抱住他。他的身體明明美好真實。 有一天,幾個女生把我堵在了樓道角落。她們富裕、健康、張揚。她們罵都是我勾引賀先生。她們推了我幾下。我摔倒了,并不重,只是膝蓋磕了塊青。我心裡是歡喜的。這是為先生受的傷。她們嫉妒我。我竟有東西讓人嫉妒了——不,不是東西,是這樣天大的榮寵啊!她們想為賀先生受傷,都還沒有資格呢! 賀先生對我膝蓋上的傷很在意,親手處理。他看見一道傷疤。我忙忙解釋不是她們幹的,是以前的。 其實我多嘴了。這當然是舊傷,賀先生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當時弟弟叫我背他。我摔倒了,膝蓋受了傷。 當時我應該是拒絕過弟弟的,一定是態度不夠堅決,才讓他還是爬到我背上來了。總之都是我的錯。弟弟懂得什麼呢?只是個小孩子罷了。可我應該也是小孩子過來的。如果我沒帶好他,就連摔倒了,也會被罵,因為害得弟弟從我背上摔下來的關系。 這種事,如果跟弟弟抱怨,也很難得到理解吧。就像那顆火腿蛋,他不懂就是不懂。夏蟲不可語冰。 連我的名字,嘉音,也是因為我先出生,是個女孩,父母給我取個吉祥的名字,靜候嘉音。第二個是男孩了,弟弟,他們很高興。“嘉音這個名字取得真好了。”爸爸說,很高興,幾乎是驕傲的樣子。這是我唯一在爸爸臉上看到提到我時露出的最近乎驕傲的樣子。 弟弟叫嘉楠。 嘉音帶來了嘉男。 一個人,連名字都是因別人而起,整個命都是為別人而活,僅僅因為自己無法選擇的性別,就從沒被需要、從沒被認可,這是怎樣的人生呢?這樣的人要怎樣活下去呢? 我說錯話了。 我是個女孩。女孩子還能怎麼樣呢?都怪我想太多。我太嬌氣、太能抱怨了。請原諒我! 賀先生拍拍我的頭,道:“你很乖,嘉音,聽我的話,你還會越來越好。如果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結婚登記時我們可以給你換一個。” 我就換了個名字。這一次,是他給我的。叫作“葭”,“所謂伊人”的那種水濱草葉子,很美,特別是被他描述出來就更美。我很喜歡。 那時候我已經不上學了。并沒有畢業。我終於還是受不了學校裡他們對待我的樣子。其實是沒人欺負我了,但是那氛圍,讓我難受。我其實是應該再撐一撐的,如果賀先生建議的話,我無論如何都肯定要撐完的。可是先生說:“不喜歡就不去吧。” 哎?我喫驚了。作為學生,不應該有始有終的完成學業嗎? “你最重要是作我的妻子。”賀先生道。 我家先生說得好有道理。 爸爸再沒敢對我提高過聲音。爸爸待我像待一個公主。 我媽媽穿得好了,喫得好了,對我也親近多了,有一次甚至想拉起我的手,我條件反射的躲開了,回頭看,她呆在那裡,臉上訕訕的。我也很難過。但我們之間是沒可能了。 弟弟的工作是托先生的福才有的,做得也還算像個樣子。據說。他們工作的事我都是聽說的,我不懂。 閑來,我也描些花樣子。賀先生喜歡我有些個人愛好,尤其喜歡我畫畫。他鼓勵我。我就很努力的做,竟然也得到認可,有雜志按月收我的稿子,還派記者來訪談我。 記者的名字取得很好:一個叫善頌,另一個叫善禱。 她們談我的花式設計,問我最喜歡設計的哪款花。我說都喜歡。她們又問先生最喜歡哪款呢?我說,我設計的他都喜歡。 記者離開後,我發現她們落了個東西,就給她們送過去。宅子大,她們從正路離開的,我從花園抄近路,趕上了她們,正聽見她們說:“喲,像劇本。” 另一個道:“瑪麗蘇劇本都不敢這樣寫。” 我頓一頓,又聽見她們道:“還不如說最喜歡的是接下去要設計的那款。”“可是又太俗了。”“我們倒替富太太cao心設計起臺詞了。”接下去又是一陣嘻嘻哈哈。 我沒再往前走,招手讓仆人把東西給她們。 她們說得對,我是富太太了。全仗賀先生,我從此一生順遂。不過養孩子時痛些,但孩子出來個個都壯實活潑,又有先生聘的可靠人士盡心管教。我自己的身體也有美容院妙手回春。沒什麼可抱怨的。賀先生從來沒對不起我。像小說裡那種橋段,出軌、小三什麼的,從來沒發生在我身上。或許只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沒有發生過。 我本來怕活著;有了他之後,活得高興,就改為怕死了;漸漸的年紀大了,死也不怕了,倒更希望能死在他的前面:我害怕沒有他的世界。 我心想事成,在身體徹底變差到美容院都無法挽救之前,就生了個病,也不過幾天,并沒受多少折磨,躺在病床上,知道自己要死了。先生陪在邊上,握著我的手。我用一張描花的帕子蓋住臉,怕他看見我不堪入目的樣子,心下倒是凝靜的,對他轉述了那兩個記者的話:我的一生,太不真實,如同劇本,專門編寫出來好哄自己開心的。 是我的幻想嗎?我聽見賀先生答道:“此乃‘神棄’後的世界碎片,不過,也算是劇本吧。 “我需要一個靈。她要純潔無瑕,要絕對服從我。 “我曾經創造過一個意外之喜,但祂太沖動,我承認我當時沒及時反應過來,把祂浪費掉了。還好很快補上一個,開頭倒也工作順利,但後來他太叛逆了,毀了我的大計。 “你遠稱不上完美,但具備讓我滿意的重要特質。你隨我來,作煉丹原料,助我修拯世界。” 他有很多感喟,總的來說是欣慰的樣子,幾乎是在表揚我。我本來按慣性應該喜悅的。但有什麼不對了。我心下發寒,仿佛一直以來是盲的、且被拘困在粗笨殼子中,現在殼子終於裂開一隙,我還沒有看清楚,但已經來不及了。我錯過太多。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幸虧我只是我的一屑。 我慚愧的失守了,但下一個我必然不同。我快要消失了,才開始急著思考:他不能完全獲得我……因他們沒有……能……我們……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