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追他

    舍友领着三四个跟班在一次体育课结束前将人堵在没有摄像头的角落，这是第一次，所以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围堵着程留时去厕所。

    角落的残垣爬满了苔藓和不认识的黑绿交杂的植被，手心一蹭，黏腻又恶心，是洁癖人的天敌之一。

    “我们大少爷不都穷到去捡垃圾吃了么，怎么，都这样了洁癖还没好呢。”拍了拍程留时的脸，于嶙嗤笑了一声，看到对方难有表情变化的脸上因为他sao扰的姿态出现一丝抗拒和厌恶，心里的恶意更为汹涌。

    倏地，于嶙用力一推，程留时的背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雪白的校服蹭上了许多墨绿色的脏污。

    这样似乎没什么意思，于嶙向后挥挥手，几个男生手捧着湿泥，搓成小圆球，一个一个往程留时的身上和脸上砸。

    “体育课么，身上有点脏东西很正常吧。”于嶙往程留时肩膀上拍了两下，没收力。

    程留时只是沉默，这样的欺凌几乎是不痛不痒，最多只给他带来一些黏腻的呕心感。校风校纪查得严，于嶙也不敢太过放肆，等程留时的身上和脸上全是泥点子，他才让身后的人停手。

    “马上到集合时间了，这次就到这儿，下次再让你瞧瞧我们的新花样。”

    于嶙大笑着离开，几个跟班也稀稀拉拉得哼笑了两声追了上去。

    这样的行为过于幼稚，但偏偏让程留时最难受。往后的日子于嶙变本加厉，程留时连牙刷脸盆也不敢用，私人物品都锁在柜子里。

    欺凌行为若是要报告给班主任，必然要联系家长前来，这不是家长会那种随意找个理由就能缺席的场合，程留时求助过几位表兄，表兄又转告给了外公，但是没有用，于嶙像是有了坚实后盾一般甚至时常对他拳脚相加。

    身体上的苦楚尚能忍受，夜里潮湿的被褥和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桌椅让他几乎崩溃，偶尔包里还会跳出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残肢，再一次青白着脸倒掉书包里已经发臭发烂的尸体，他喷掉一整瓶酒精，最后还是没忍住在英语老师尖锐的叫喊里逃出教室。

    没有方向地四处乱蹿，不多时便流了一身的汗，他气喘吁吁地在体育馆门前停下脚步，撑着门平复心跳，然后挪着步子爬上观众台。

    缓慢而狼狈。

    体育馆最近两天正在闭馆，是为下周的校际篮球赛做准备，一些旧的设备需要翻新，周围也得布置上横幅和小饰品。

    彼时谢轶正和好友在商量横幅的规格和悬挂方位，声音不大，在回复体力的程留时也没有注意到她们。

    谢轶是临校的学生，这次的篮球赛是本市九所学校联合举办，场地定在拥有最大体育馆的二中，学校特批几个文艺部的学生在闲时过来布置，谢轶也因此再一次来到这里。

    她催着闺蜜快些结束没营养的内容，着急亲自去找之前遗落在这里的手串。

    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谢轶耳聪目明，转过视线，看到一个人扶着胸口，趔趄着走上观众席，仰躺在冰冷梆硬的塑料坐垫上。

    谢轶又看了一眼半开的侧门，寻思不会有人连医务室和体育馆都分不清吧。

    她戳了戳在本校就读的闺蜜的腰，下巴朝那个方向扬了扬：“宝，看看那是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他好像不舒服。”

    闺蜜的视力不太好，又不爱戴眼镜，只能看到一坨白色的影子，她尽力眯着眼去瞧，还是看不清，便道：“我们过去看看，反正这里一时半会儿讨论不出啥。”

    肩后靠着冷硬的水泥台阶，脑袋贴着冰凉的坐垫，程留时仰着头，抬着小臂遮住双眼。

    剧烈的胸口起伏让他时不时漏出一截白嫩细瘦的腰和平坦的小腹。

    谢轶眨眨眼，克制住伸手去戳一戳的欲望，又推搡了下愣住的闺蜜。

    她平日不着调神经粗的闺蜜“啊”了一声，回捅了两下谢轶，在她耳边尽量轻声又藏不住激动地说：“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讲的去翻垃圾桶的美人！”

    谢轶恨恨地把人推离，恶声道：“你要是愿意为我翻垃圾桶，我那串手链不至于现在都找不到！”

    “说不定是被人捡去了嘛……”闺蜜底气不足。

    确认是本校学生，还是闺蜜嘴里的大美人，谢轶便不再在意他是捡过垃圾还是吃过垃圾，上前推了推人家的腰，细声细气地喊：“哎，同学，这里不让睡觉。”

    一开始听到好友夹着嗓子说话还以为人家被夺舍的闺蜜瞬间翻了个白眼。

    “本性不改的死沙雕。”

    如愿摸了一把男孩腰肢的谢轶不理会闺蜜吐槽，掌心贴着人家带着些凉意的腹部，又摩挲了两下。

    程留时整个人无比僵硬，他根本没料到闭馆多日的体育馆里会有人，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腰间还有一双作乱的手。

    他慌忙推开身上的人，将衣摆理好，顾及不到的通红的坠着泪珠的眼就这样闯进谢轶的眼里，顺着血管和神经往下，在心脏的位置横冲直撞。

    男孩的长相实在是优越，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明显的唇峰颜色寡淡，看着有些气血不足。

    他们的距离也过于近了，即使被推开了一点，谢轶仍是居高临下的视角，试图研读突然得见的珍宝的价值。

    谢轶不笑时的脸显得十分具有攻击性，所以她很少不笑，这一下发呆的时间着实过久了，程留时整理好衣服坐起身她也没有回过味儿来。

    这一起身让二人的脸更为贴近，程留时说了声“抱歉”又稍稍退后：“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谢轶回过神，摆了摆手，眼神黏在对方鼻梁上的那颗痣实在移不开：“我开玩笑的。”

    程留时以为她在看自己的眼泪，一时难堪，低着头随意抹了两下，侧过身子跳下台阶，留下一句“打扰了”飞奔离去。

    闺蜜眼睁睁看着谢轶仿佛中邪了般捶了下掌心，大声道：“温彦，他叫什么名字！我要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