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我是一柄杀人刀
到了后面,方婴秋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他搞不清楚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下一瞬自己会想什么。 他的思绪成了从杆子上脱落的蒲公英,不受他一点控制,自由得不像话。 只有别人来送饭时,从缝隙里投进来的白光会让他稍微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而后很快又沉沦下去。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那一道白光变得很宽广,不再受到桎梏,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 他听到有人走近,就站在他面前。 可他神智还没有回笼,被光刺得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来人是谁。 他只是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握住那个他很熟悉的东西。 苍白干瘦的手伸出去,错过来人温热的手背,牢牢地抓住了冰凉的剑柄。 熟悉的触感握在手心里,方婴秋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他灵台也清明了许多,双眼聚焦,他有些发愣地看着来人。 那是一张严肃冷漠的脸,眼神似寒刀,一身威严,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姑父……主人……” 方婴秋喃喃的喊了他一声,但很快又改了口。 姑父没应他,只把剑扔给他。 然后他就被重新拖回了训练场,和之前的每一次任务失败一样,从头开始训练。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通过了考核,开始继续接任务了。 这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情。 只一件事,与他同屋的人换了。 之前的那一个,好像是被人围攻了,没能逃出来。 这个死因太过寻常了,寻常到都没人对此多问两句,只少数几个人私下里聊到过。 旧人走,新人换,来来又去去,去去还来来。 时间久了,他觉得与晏安同行的那段日子好像是一场梦。 哪有什么安逸缓行,与人逗乐。 他一抬头,满眼都是要杀的人,要办的事。刀剑冷冽比冰雪更寒,血腥臭气尤胜屠场,他踏步其中,只觉得麻木。 直到有一日,他屠尽了一户满门。 三十六具尸体横列各处,血迹淌得到处都是,可怖得叫人胆寒。 他鼻息间尽是铁锈味,从冒着热气到发着凉意,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他背靠着一扇被锁死的门正歇息,这一刻钟的静,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也死了。 他猛然感到一阵惊恐。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面前七横八斜的尸体,好像都不是他杀的,他与他们一样,都是拼命挣扎却没能免除厄运的可怜人。 他颤栗不已,蜷缩在那道上了锁的门前,不知该逃往何处去。 方婴秋回去复命时,正巧遇上姑父与几人在房内商议。 他只好在门外等候,一直到姑父出来。 与姑父议事的那几人从他身边走过,并不与他交谈,而姑父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句话。 “谢补之没死,你要杀的人就变多了。” 他点头应了句是。 就像从鸡窝里拿鸡蛋,趁着母鸡不在是最好拿的。 如果母鸡守着那颗蛋,你伸手过去,它就要啄你,那你只能拆了鸡窝的木板,找个母鸡看不见的地方去拿蛋。 就为了那一句话,他们先后屠了七家,直杀得江湖大动,贡黎山庄派人镇守四处。 与他同屋的人,已经换了三四个。 不与他同屋的一些人,也换了好几茬。 到了后来,人手已经严重短缺了,姑父每次安排任务,都盯着名单发愁。 而作为姑父最顺手的一柄刀,他几进几出,杀得一片红,才勉强让姑父的眉头舒展了些。 他又有了任务,这次去的是顺宜。 那里他曾住过一段时日,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离贡黎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