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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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确信自己是在做梦。 否则怎么会在剑冢中见到沈剑心? 可他此前分明是在参悟剑意,为何会梦到这个? 但此人的确是沈剑心,而且——是从前的那个沈剑心。 沉默的青年道长头发长至腰际,束起一把马尾,手中提着满是鲜血的黛雪剑,身上惯常穿的蓝白色道袍亦有多处破损。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叶英面前,眸子的颜色很深,像无底的归墟,吞尽世间所有的光亮。 叶英抱着寒尘照水,与沈剑心直直对视。他并不确认这个梦境的用意,也无从判断眼前的沈剑心皮囊下是何存在,因此未动分毫。 终究,是沈剑心先别开了眼。 “叶英。”他低声说,“放弃吧。” “沈剑心。”叶英说,“我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沈剑心:“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不值得再搭上你的一生。” 叶英:“若真是虚无缥缈,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沈剑心又不说话了。黛雪剑宽阔的剑身上不断有鲜血滴落,很快在地面积起一洼。叶英起初以为是剑上血迹未干,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沈剑心身上那些伤口没有愈合。 就算是在梦境中,叶英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要看看沈剑心身上的伤势,但他刚迈开步子,沈剑心便敏锐察觉到,后退两步。 “叶英。”沈剑心冲他摇摇头:“不要看——我已非人。” 他的确没有任何“生”的迹象,叶英早已看出,只是内心不愿承认。沈剑心站在面前,他内力扫过去,和剑冢里的其他剑一样,只有空虚的“力量”,没有真实的“存在”。 现在沉默的轮到了叶英。 他清楚在沈剑心造出的梦境中,自己不可能违逆他的意愿,去捉住这已死之人的手,便不做徒劳之功,只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阔别了几十年之久的人,似乎要从这长久的凝视中,将这暌违的岁月补齐。 “你是来劝我什么呢?”叶英看着他,轻声道,“劝我不要对这辈子的你太过上心?劝我不要用参悟心剑的路子去恢复记忆?还是两者都有呢?” 他的目光太锐利而沉重,沈剑心不敢看,而将目光移到叶英的剑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月满则盈,月盈则亏,此消彼长,循环往复,为世间定律。若以今世之身,强行恢复两世记忆,这样的代价……叶英,你承担不起。” 好半天,沈剑心才慢慢说。 “你已经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知道天道即将降下的禁锢和惩罚,可你还在继续这么做。叶英,这不值得。” 叶英:“你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沈剑心:“我已有打算,早布下计策,无需你出手,此生之结局我能一手改变。叶英,你不要再继续剑走偏锋了。” 叶英:“然后呢?你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沈剑心:“这与你便没有干系了。” “凭什么?”叶英反唇相讥,“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出手阻拦;你要为我的结局承担代价,却不让我知晓。沈剑心,这便是你的‘侠肝义胆’么?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叶英从未对沈剑心如此疾言厉色过,倒呛得他开不了口,缓了一会儿,沈剑心才更小声说:“总归是我欠你的。” “你欠过我什么了?”叶英说,“五百两的玉雕杯没让你还,被折断的碎星也不让你赔,我们之间谈何有欠?” 沈剑心:“不是这个。” 他静默一刻,才敢去揭叶英的伤疤:“……藏剑,我那时来迟了。” 青年道长的眼神沉痛而悲伤,他与所爱之人已阴阳两隔,可虚无的边界也承不住跨越时间的痛苦:“对不起,叶英,对不起。” 叶英:“你明知错不在你,为何非要纠结于此?换成是谁,在乱世下都难得一夕安寝,昨日之藏剑,今日之纯阳,明日又是别家。沈剑心,你只是一个人,没有必要给自己找这么大的责任来背。” 沈剑心:“我一生有诸多遗憾,本以为有缺陷,才是人生之完满,但看到你伤心,看到叶家……我果然还是凡胎rou体,有俗世牵绊,不能归去方外。” 叶英:“这便是你让江河逆流的原因么?想要将我的遗憾补全,想要给我完整的叶家?” 沈剑心:“不是我,我做不到。” 叶英:“但这的确是你的想法。” 叶英:“李掌门说,‘人不可载,总有物载’,你既未归去,当然不是天道化身。可是沈剑心,你的天道之剑呢?去哪儿了?” 沈剑心:“我不能告诉你,即使你已经猜到了答案。” 叶英:“和你的所谓‘计划’有关?” 沈剑心:“叶英,不要再问了,算我求你,求你不要再继续追寻过去,莫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谈叶英的伤心,沈剑心满是痛楚;说自己的死亡,他倒是风轻云淡。 面对这个熟悉的锯嘴葫芦,叶英气极反笑:“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自己当代价来满足我的心愿,沈剑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从头到尾,你问过一句我的想法吗?” 在沈剑心惊愕的目光中,叶英一挥衣袖,强行招来无数心剑,直接破开虚空,将沈剑心的所有后路完全堵死。而他本人则掠身上前,握住青年道长冰冷而僵硬的手,不顾那些汨汨的血顺着沈剑心的手流淌到他的手腕、衣摆上,让沈剑心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从来不要你给我的什么完美结局,既然一切重来,我会自己去争。而且若是这结局中缺了你,那根本没有意义。” “沈剑心——你给我听着。管你是人是鬼、是仙是魔,这次若是你再敢离开,我哪怕翻遍九州、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要将你带回来!” 剑冢万千神兵齐鸣,一时金光大振,引得天地轰隆作响。沈剑心现在本就非人,又在冥冥中牵连着天道,极其敏锐,立刻意识到即将发生何事,疯狂要挣脱叶英的手:“叶英!你冷静一点!你在这时候突破境界是要干什么!叶英!停下来啊!” 叶英看起来谦谦君子,手劲却大得出奇,任沈剑心拼了命的要跑,也没让他动得了分毫,反而一把将人拉得更近了些,毫不在意沈剑心满身的鲜血也沁润到他的身上。 而叶英的声音在剑冢神兵的共振中分外清晰:“沈剑心,你可要看好了——看好我叶英,是如何与天相争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金色的剑气在剑冢中炸开,整个藏剑山庄的地界都几乎因此震动起来,叶晖等人当即便知道叶英在剑冢里出了大事。 待震动停止,他们急忙赶来,发现剑冢内外布下的阵法已尽数失效,叶英本人正站在中央,手里提着的还是那把寒尘照水,一动不动。 叶晖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大哥”。 这时他才发现,叶英其实已经晕了过去,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吓得叶晖赶紧叫剑思过来,两人叫上弟子,亲自把叶英抬回了天泽楼,又火速去把盛长风请来,令他速速为叶英医治。 叶英醒转之后,无论叶晖如何关切,都沉默不言。 还是剑思看出他的顾虑,先好言劝几位庄主出去,只留下自己、罗浮仙、盛长风三人,才半跪在叶英床边,轻声说:“大庄主,您吩咐吧。” “盛神针。”叶英终是开口了,却说了一句让剑思和罗浮仙差点惊叫出声的话:“叶某即将失明之事,暂不可告诉任何人。” 盛长风一捋胡须,长叹一声:“大庄主,是老朽无能。” “与你无干。”叶英说,“这是叶某自己选的路。” 叶英撑着身侧,想要坐起来,剑思赶忙去扶,叶英轻轻摇头,他便放了手,看着自家大庄主没事人一般自己下床了。 叶英对失明这种事,苦中作乐一下,也算一回生二回熟。而且他现在还未突破前生心剑大成境界的最后一道门槛,记忆也还差些空白,所以并未完全丧失视力,伪装成正常人基本毫无问题。 让剑思和罗浮仙伺候衣装时,叶英听到剑思说自己闭关时叶孟秋重新掌家,结果他把归家的叶炜和柳夕夫妻俩赶了出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罗浮仙瞧着叶英的脸色:“大庄主,不如我悄悄去帮着些他们?” 叶英:“三弟妹出身武林世家,心性豪气,不似普通儿女,这头受了冷落,那头又私下给好处,断然是不会收的,还是你们先打探到他们的落脚之处,我晚些过去一趟吧。父亲可在庄中?我有事要和他相商。” 剑思说不知,要出去一趟问问看。可巧,叶孟秋本来早上出去了,但剑冢异变让他在外头也有所感,立刻赶了回来,又从叶晖那里听说叶英出事,此时正在来天泽楼途中,和剑思碰上了。 剑思随着叶孟秋一起回来,又去送盛长风。罗浮仙给老庄主和大庄主沏上茶,不好留着听他们父子谈话,便也主动托辞下去。 叶孟秋的眼神倒是锐利得很,看他目光始终落不到实处,起了疑心:“英儿,你的眼睛?” “无妨。”叶英说,“在剑冢领悟时为剑气所伤,养个几日便好。” 叶孟秋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叶英又从来不说谎,便这么被他糊弄了过去,没再追问。 叶英:“父亲,听说您将三弟夫妻赶了出去。” 叶孟秋猜到他要提这个,语气一冷:“英儿,此事我已经做下决断,你不必为他们求情。” 叶英:“并非求情。” 叶孟秋:“那你提他们作甚?” 叶英:“只是想为父亲讲明利害。” 叶孟秋:“我藏剑山庄与霸刀山庄水火不容,这便是最重要的利害。” 叶英:“果真如此?” 叶孟秋从来没被他反问过,一梗,没接得上话。 叶英便接下话头:“九天武库,已不是个秘密。” 被叶英一语道破藏剑山庄最大的机密,叶孟秋差点拍案而起,想说自己还没把这些事情交代给叶英,他怎么知道的?好在忍了又忍,他还是没有闹出些动静,只将手中茶碗在桌上一磕:“你倒是能做主了。” “既然已经不是秘密,那么没有必要再为难他们。”叶英说,“父亲,即使不能让三弟妹进门,至少也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 叶孟秋哼了一声:“我给过钱财,那柳家小姐自己傲气,分文不取。” 叶英懒得跟父亲讲这种一边赶人出门一边给钱的行为在高门大户出身的柳夕看来近乎羞辱,只说:“三弟妹那边我会去说,待我闭关之后,父亲之后切莫又对他们发难,万万不能让他们回到北地。” 叶孟秋很想问叶英做下这些判断是为什么,但看着自己儿子闭上双眼,似乎是累极了,想起他闭关短短三年便大有突破,终究还是没忍心跟他纠结这个。左右他也不是真的要赶柳夕出去,既然叶英有万全之策,他便懒得再管:“随你的便。” 叶英又跟他交代了一些天下局势,让叶孟秋万事须得听他计策,莫要自作主张。叶孟秋听完叹了口气:“叶家交给你,是对的。” 叶老庄主没再多说什么,背着手离开了。 待他走了,剑思和罗浮仙又进来。他们已经打探到叶炜夫妻的落脚点,问叶英是不是要现在过去。 叶英现在的视力基本只剩下最基本的感光和模糊的影子,又不想被别人知道,在熟悉的环境还好,换个人多的地方,若被有心人盯着很难不露出破绽。 他想了想,说:“把他们叫到画舫上去吧。”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面对叶英的邀请,叶炜夫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剑思很快领命下去准备,罗浮仙紧紧跟着自家大庄主,生怕他一步踏错走空,让别人看出不对劲。 好在叶英终究没出什么问题,顺利走到了西湖画舫边。 里边已经备下宴席,叶炜夫妻等着,还带着个冰雪可爱的小女孩,这便是他二人的女儿叶琦菲。 叶英自然落在主座,让罗浮仙把叶琦菲带下去哄着。 叶炜向他一拱手:“劳烦大哥还记挂着我们,不知大哥此前闭关一遭可好?” “都好。”叶英没有多的客套,直入今日主题:“三弟,三弟妹,我知道你们在父亲那里受了委屈,但这并非父亲的本意,今日大哥便是来替父亲赔罪的,还望你们莫要怪罪父亲和叶家。” 柳夕低着头,不言不语。她本是个千金小姐,跟着叶炜这两年,在叶家受尽冷遇。期间叶英在闭关,一直不在,她知道怪不到叶英头上,但对叶孟秋之举,无论如何都是解不开的心结。 叶英更放缓了语气:“父亲已允许你们进门,迎亲也可以补,我来做主。” “大哥,你过几日又要去闭关罢?”叶炜说,“能说服父亲,三弟很感激,但大哥闭关事重,迎亲之事,我与夕儿心意相通,不在意这些虚礼,能让夕儿堂堂正正进门便足够。” “要补的。”叶英略笑道,“总归是我们叶家明媒正娶的三庄主夫人,还带着叶家的小千金,哪能让外人说闲话?来前我看过,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这大婚之礼,我已吩咐下去为你们补上。” 叶炜和柳夕对视一眼,总算明白自家大哥是认真在为他们考虑,也是真的已经说服了古板的父亲,给了柳夕正经的名分,一时之间感激不尽:“大哥!” 三日之期已到,叶英果然没有食言。藏剑山庄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将柳夕抬了回去,夫妻二人共拜祠堂。虽然叶孟秋一直没出面,但现在藏剑山庄的大庄主是叶英,由他cao办三弟的婚事,受了柳夕的茶,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把叶炜柳夕这边安顿好,叶英总算了却前世的一个遗憾,又过两日后便再次闭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