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调（三）
在9岁的万的万般期待中，他的弟弟千终于出生了。正如万所期待的那样，他的弟弟是一个普通吸血鬼。这很好，因为普通吸血鬼可以拥有更长的生命。何况自己是纯血吸血鬼，有他保护千，千只要快乐地活着就可以了。 其实对于吸血鬼来说，成年后相差的9岁，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毕竟吸血鬼的平均年龄都在千岁左右，但万还是习惯于把千当成小孩子，在任何事上都迁就着千、照顾着千，就连千不愿意叫他哥哥，总以名字称呼，万也觉得没什么。 然而在千236岁之后，在那件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事发生之后，万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千已经长大了。 但已经晚了，他们亲密无间的关系有了裂痕，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明明爱得更深沉，却反而离得更远了。 【1995年11月11日】 「诶我们真的能找到吗？」千打了个哈欠，他已经有些困了，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太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也许我们应该去月云家，叫枣巳波来帮忙。」 前一天晚上千从别人那里听说，有一个叫「叶灵」的法器，可以发出天籁之音，听过那个声音的人无不称奇。但因为那个法器毫无战斗力，甚至会蛊惑人心整日沉浸在它奏响的声音里，于是被众人所丢弃。 喜欢音乐的千对此非常好奇，询问了法器被丢弃的地址之后，就拉着万过来找了。 「月云了才不会轻易把巳波借给别的家族，他们家族就想靠着法器上位呢，巳波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哈，是吗…靠着小孩子上位的家族，他们永远也不会变成贵族。」 千一直瞧不起月云家族，尤其是月云家族的族长月云了。当年月云了带走巳波的时候，巳波才不过十岁，甚至还没有成年就失去了自由，成为了月云家族的人型工具。 万一直知道千讨厌月云家族，不过只要不在外人面前表达出来这种情绪就可以，不然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就麻烦了。 「你知道贵族是怎么评判的吗？」万随口问。 「怎么评判的…现有的贵族只有我们音无、千叶和小鸟游，说起来明明卡帕多西亚一族人口并不少，家族也很多，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家族是贵族呢？千叶还是破格升为贵族的。」不等万回答，千继续说，「小鸟游族长是现任的国师，可前任国师九条鹰匡好像并不是出身贵族。说起来，历史书上关于九条国师的事也只是一笔带过，似乎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听说当年禁止任何人讨论关于九条国师的事，连画像都全部销毁了，还挺神秘的。」 「扯远了，千。」万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贵族的评判标准，只知道在几千年前我们音无和小鸟游就已经是贵族了，但当时卡帕多西亚一族本是战败逃亡至日本的，并没有战功一说，在这之前也没有设立过贵族，所以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家族呢…而且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我们两个贵族，千叶破格提升为贵族也只是最近一千年的事而已。」 千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不过到底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家族我也没有那么好奇。」 「是吗？我还挺好奇的。」 「小鸟游贵族只剩国师和他的女儿了吧？也许再过个几百年真正的贵族就只剩我们音无了。」 对于千的说法，万皱了下眉，「不要这么说，国师人很好，以后小鸟游贵族会壮大起来的。」 「万，你这话才不好听，难道国师的女儿要为了壮大家族变成生育工具吗？」 万一愣，才发觉自己刚刚说了多么不妥的话，「抱歉。」 「跟我道什么歉…」千嘟囔着。「虽然不好奇音无为什么是贵族，但我还挺好奇国师的女儿是谁的，国师保护得也太过了，连名字都不愿意公之于众。」 「如果没有在皇室任职的话，确实有权利不公开。」万说完，侧头看了看走在他旁边的千。 千也到了该恋爱的岁数了吗…所以才会在意国师的女儿？不知道千要是谈恋爱了会变成什么样呢… 「诶，万，你看那个方向是不是有人类？我闻到了血液的味道。」 千打断了万的思绪，万顺着千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并不能看清有没有人，距离有些太远了。 「应该是的，这种距离血的味道还很重，那个人大概是受了重伤，我们赶快过去看看。」说完万就展开翅膀冲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千虽然不情愿，但也跟上了万。 他一直不是很懂，万为什么总是那么善待人类，就算不喝人血也不用表现得那么友好吧？不然别人会以为他是右派的。 皇室的两位皇子一位是左派，一位是右派。毫无疑问日后其中一位登基的话，绝对会打压另一方。所以音无贵族从来没有公开站过队、表过态，问就是我们一族保持中立，既不以人类为食，也不和人类交好。 但万总是扔掉自己作为作为中立派应该抱有的态度，对此千非常不满，如果被别人拿去挑事弹劾可怎么办？那些政客们总喜欢拿这个说事。 思绪间，两个人已经飞到了那个人类的面前，果然是受伤了。 「您还好吗？不要怕，我们不是左派吸血鬼。您受伤了需要包扎，不过我这里没有绷带，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用衣服给您包扎一下。」万单膝跪地，放低了姿态，对着那个人类柔声问到。 千更加不爽了，为什么要用敬语？为什么要单膝跪地？为什么还要撕破自己的衣服给那个人类包扎？ 「谢谢您，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还不小心被枯树枝划破了胳膊。」人类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 万撕破了自己的衣袖，凑近了那个人类，「失礼了，我要给您检查一下伤口。」 「麻烦了。」 万把那个人的衣袖轻轻往上撸起，然而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伤口，血液气味的来源竟然是一个塑料血包。看到血包的瞬间，万就明白自己被骗了。 「千，后退！」万大喊的同时自己也快速向后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类已经把一个针管狠狠插在了万的身上，然后将里面的液体尽数推了进去。 千并没有听万的话向后退，看到万有危险，盛怒中的他快速凝聚了数道气刃，向那个人类指了过去。 人类并没有什么后招，他死在了千的气刃之下。 「千，你干什么？！」万捂着胳膊，看着千喊了出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千，红着眼睛，一脸杀意的嗜血模样。千银色的头发被风吹起，挡住了他紧绷的嘴角。 千没有理会万的叫喊，他走向那具尸体翻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类似解药的东西。 「千，你怎么…」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千打断了万。 「没有，至少现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万用气刃割开了针眼，让附近可能被污染的血流了出来。「也许那个药只是针对普通吸血鬼的。」 「回家，找国师来做个检查。」 千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静，他已经要疯了，万被注射了不明液体什么的，怎么可以？！ 可万却还想着他们本来出来的目的，「那我们明天再来找叶灵。」他知道千其实很在意那个法器，如果可以把叶灵的声音加入到他们的新歌里，也许会有意外的效果。 「嗯。」千说不出太多的单词，他怕他再多说两句就会丢人地哭出来。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万想，这也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果然，在送走了小鸟游国师之后，在确认万真的无事之后，千开始了他的质问。 「为什么要救他！」不是问句，是千愤怒的吼。「为什么要对人类那么友好？！明明有那么多吸血鬼猎人都想致我们于死地！为什么？！」 万知道千在气头上，他不想和千争执，「这件事等明天再说好吗？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如果那个药是针对纯血吸血鬼的呢？如果你因此得了突变病呢？就因为一个低贱的人类，音无万你到底在想什么？！」 万不想和千吵架的，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但此时，他最宠爱的弟弟正叫着他的大名怒吼着。 「千，你太冲动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条生命。」 「人类吃猪rou吃羊rou的时候和那些动物们打过招呼吗？不过是食物罢了，万你为什么要这么善待他们？」 「人类可以和我们沟通，我们是平等的。千，音无一直都是中立派，你现在是要站到左派的阵营了吗？」 「没错，」千高声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左派的一员，我将会以人类为食，杀光吸血鬼猎人，报今日之仇！」 「千…」万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千已经摔门离去。 这天之后，千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千去做了什么，但好在千每隔一星期都发回来一条简讯给家人报平安。只不过简讯都发给了族长，并没有发给万。 万猜测大概是千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所以才没有发给自己，毕竟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吵架。于是万决定在千回来之前都不主动打扰千了，等他回来之后再好好说清楚之前的事。 虽然也有想过千的安全问题，但万知道千一直随身带着上古法器「女神的指令」，也就安心了下来。 从千出生以来，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过哪怕一天，他们对彼此都太过于熟悉。也许就是因为一直待在一起，也没有过矛盾，所以才不能容忍对方和自己有着不同的观念，最后导致了这次争吵。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也挺好的，让各自都冷静一下，万想。 万出事之后，千去了图书馆，他查阅了很多资料，想找到有没有可以让纯血吸血鬼避免突变病的办法，但都没有找到。 不过好在，有一段文字让千又燃起了希望。 「吸血鬼们的能量来自于自身的血液，法器的能量来自于其储存的能量。有的能量是消耗性的，会有枯竭的一天，但有的能量是会时刻在裂变的，他们将源源不断……利用古老的文字和术式，可以创造出能量，这种技术掌握于神秘的一族手中，他们有着无限的生命，他们甚至可以cao控他人的生命，所以我们可以将他们称之为神。」 无限的寿命？如果可以找到这个神秘一族的话，岂不是万就不怕突变病了？甚至受到了致命伤也可以修复？ 千继续往下看去。 「他们住在极寒之地，那里有着无限的黑夜，让他们可以自由行动。那神圣之地让人生畏，没有人可以踏上那片冰原，因为神的领地不容侵犯。」 这是说在北极吗？还是南极？现在刚好是冬天，如果是北极的话就可以飞过去看看，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不过千依旧决定要去，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放过。 一想到万有可能会受伤会死，千就抑制不住地恐慌。 于是千带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出发飞往了北极。 【1995年12月】 千把一切都想得有些简单了，虽然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万一不行再想其他办法，毕竟那本书的真实性无从考察。但千从来没想过，他甚至连探查真伪的机会都没有。 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千，此时迷失在了一片森林里。很快就要到白天了，他还没有找到可以栖身的地方，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已经断粮两天了，别说飞了，他都快走不动路了。 千比以往活过的每一天都更加深刻认识到，他不能没有万。 总不能还没有延长万的生命，自己就先无了吧…那也太没用了。 千仔细想了想，如果他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东西。 第一个就是他的万，他最爱的万。从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开始，万就一直陪伴着他。他和万只差了九岁，他开始有记忆的时候，万也还是个未成年。可即使是这样的万，和他一样还是孩童的万，也像个大人一样照顾他，几乎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万都会亲历亲为，明明连母亲都做不到这样。 千开始期待着万的成年，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万将进入缓慢生长阶段，而他还在快速发育，他每天都在长高，他和万将会越来越接近。他也想照顾万，像万照顾他那样。 然而一直到他和万差不多高他才发现，自己永远也照顾不了万，因为他把万当兄弟，万把他当孩子。在万的眼里，现在的自己也许和那个襁褓里的婴儿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需要万的照顾。 可千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离不开万。他不敢想象，没有万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第二个放不下的东西就是re:vale，他和万一起组成的偶像组合。 一年前，千随口提了一句如果自己写的歌可以被更多人听到就好了，他想得到更多的共鸣。于是万就去找了乐队，找了场地，他们办了几场小型演出，终于，在今年的四月份，他们成立了re:vale。 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挺无所谓的。只要万和re:vale在，他就会拼劲全力活下去，因为他要守护这两个对他最重要的宝贝，但如果这两样都不在了… 不可能不在的，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呦，这不是音无家的二少爷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千止住了步伐，他回头，看到了他最讨厌的人，月云了。 千不想理他，直接忽视了这个阴险狡诈的吸血鬼往前走。 「天快亮了，你这个方向往前走，可没有休息的地方哦～」 千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你肯帮我？你想要什么？」千警惕地看着月云了。 「诶呀，别把我想得那么功利嘛，大家都是一家人。」月云了说着想伸手拍拍千的肩，被千躲了过去，但月云了也没生气，「这离着族群的距离可不近了呐，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啊～我知道了，离家出走了是不是？怎么，和音无那个老头子吵架了？」 「你再废话太阳就出来了。」月云了怎么能这么烦？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不得不依靠讨厌的人这件事已经让千觉得无比烦躁，偏偏月云了还说个不停。 「这边有月云家族的临时驻地，毕竟我们月云家族可是整个卡帕多西亚最有钱的家族。」 月云了带着千来到了一个二层小别墅，里面并没有人在。千注意到家具上并没有尘土，看起来应该是定期有人过来打扫。 「虽然快到睡觉的时间了，不过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吗？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哟，毕竟月云家族的活动范围可是非——常广的，为了收集法器，我们走遍了世界各地。」月云了径直走到沙发，一屁股坐了上去。 千略微犹豫，把那本书上的内容告诉了月云了，结果月云了听完了笑得直不起腰。 「那本书，哈哈哈…那本书，是我写的，竟然真的有人会信，哈哈哈…」 月云了笑够了，看着千阴沉的脸解释，「太无聊了嘛，随便写着玩玩。所以说，你想延长寿命还是不老不死？」不等千回答月云了接着说，「其实我这里倒是有这种法器，不过需要以命抵命，你得找个吸血鬼来给你抵命。」 「有这种好东西你自己不用？」 「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副作用，之前也没听说谁用过，我可不敢做第一人。怎么说，你要不要试试看？万一可以的话，那可是…」剩下的话月云了没有说完，这别有意味的省略让千展开了无限遐想。 片刻之后，千问，「你要我拿什么换。」 月云了鼓了两下掌，「你真懂我，我要女神的指令。」 千眼神一冷，原来月云了在打这个主意。「不可能，何况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法器靠不靠谱。」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可就没办法交易了～」月云了摊了摊手，从沙发上起身，「睡觉吧，楼上房间随便睡就行，这个免费。」 空旷的客厅只剩了千一个人，千颓废地坐在了地上，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发愣。 「女神的指令」和「巫女的眼泪」两个上古法器，被誉为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是几千年前音无成为贵族的时候，初代王赏赐给音无一族的。它们没有发动的时候都以戒指的形态存在，往里注入能量的时候分别可以射出光剑和展开结界。传至今天，由音无贵族直系子孙的万和千分别保管。 千思考了一整个白天，在夜晚降临的时候，他敲响了月云了的房门。 「我把女神的指令给你，但我并不信任你。」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呢～」月云了丝毫不慌，月云家最不缺的就是法器了，大不了再给千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糊弄一下。 「我要月云家的族印。」 千提出的条件让月云了一愣，他没想到千竟然敢开出如此条件。 这次能偶遇千并和千独处实在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次下次再抓到落单的千已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可女神的指令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月云了眼神一暗，动了杀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上古法器是认主的，如果我不把自己的能量从中剥离，你抢走了也没用。我每个星期都会给族长发信息告知行程，当然昨晚也是，如果我出了意外，你猜他们会不会怀疑你？」 月云了咬牙，这个毛没长齐的臭小子… 「给你，区区一个族印，你以为我需要这种东西证明身份？」 吸血鬼家族的族印其实并不是印章，而是一颗水晶球。之所以叫族印是因为他标记了所有族人的血液，族人的生死病老都会在水晶球里显现。除此之外族印还标记了所有族人的能量波，通过这个可以判断一个吸血鬼能力的强弱。 但族印也只有这些记录功能而已，并不能对直接对族人造成什么影响。所以除了权力的象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月云了从未把自己的家族当回事，真说起来，整个家族都是他的垫脚石，甚至整个卡帕多西亚一族都是。 比起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区区族印确实无所谓。 「那我们，成、交。」 千也没有觉得这是亏本生意，虽然女神的指令是上古法器，但财力雄厚的月云家族的族印也是意义非凡的，月云了这个人，根本没有明白族印的真正用途。 毕竟是月云了从他哥哥那里抢来的东西，而不是传承下来的，千在心里冷笑。 千从手上摘下了女神的指令交给月云了，那个和万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有着一样花纹的绿宝石戒指。 万，我想你一生平安，长命千岁，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