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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人类所有情感里的根基所在。”云敏苦笑,“欢喜,是因为恐惧得到暂时的缓解和转移;愤怒,是因为不公正,不公正会威胁到生存从而引发恐惧;嫉妒,是为了他人得到而自己没得到,人被‘他有我没有,我就有所缺失’以及‘人家选择了更好的,自己会被抛弃’的念头威胁到了才会嫉妒;悲哀也不过是对未来恐惧的无力感……说来说去,所有其它情绪,都是恐惧的变种。”“可是我、我也怕啊我明明是会害怕的啊”阮沅被她说得混乱了,两只手乱抓着头发。“你是怕,可你哪一次因为害怕就停止行动了?你的怕是假的,嘴上说说而已。”云敏笑起来,“你真正的里面是从不怕的。你从来没有被害怕给打倒过,你没有恐惧,那些恐惧不过是跟着外界学来的俗世习性。”阮沅怔了半晌,捂住了脸。她垂泪道,“原来错在我身上,如果当初我没有争着去救治宗恪,那就好了。”“这不是你故意的。”云敏拍了拍她的手,“你喜欢宗恪,你能忍着不救他么?就像你舅舅舅妈,当年能忍住不救你么?我虽然恨这个狄虏,可我也知道爱上别人是什么滋味。”阮沅“哇”的哭出了声“那现在怎么办”她边哭边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过去那边了。”云敏说,“蛊毒在这边是无法发挥效用的,这边的环境不好,不够自然,所以能够压制住毒性不让它发作。那边世界,就是这些神神叨叨玩意儿的天下,你留在宫里,你身上的蛊毒会刺激宗恪体内的那部分,就像钻进他脑子里的一根铁钉,不彻底杀死他,填补进去的蛊毒是不会罢休的,这东西是能以假乱真、当成魂魄来用的,当真霸道得很。”云敏说得阮沅身上一哆嗦“其实依我的本心,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这狄虏死去,倒也不坏。”云敏说到这儿,声音变得缥缈,像是想起了什么,旋即她又回过神来,“可是你救了我,把我从宫里带出来,你与我有恩,既然如此,我就没法食言、不告诉你这一切。”阮沅哭累了,只剩了哽咽,她趴在桌上,脸上泪痕乱七八糟。“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事儿,牵扯到你舅舅和舅妈,如果让宗恪知道他身中剧毒,起因竟然是你表姐的这对养父母,他不知道又会怎样的狂怒呢——他不见得会相信他们是无辜的,只会因为你表姐,对他们更加起疑,怀疑他们蓄谋已久。阿沅,你还是得为你家这两位老人考虑考虑”“……这个我自然明白的。可是,我再也不能去见他了,是么?”她小声啜泣着说,“我再也不能回宫里去了。”云敏定了定神:“决定在你,一切都在你,阿沅。你若暂时难以割舍,也可以再回宫去,验证一下我的说法。不过我想,当你看见宗恪疼得满地打滚时,恐怕也没法再留在那儿了吧?你身上的蛊毒,它们自然是非常想回去的,它们在这儿不舒服,会想法子诱迫你回去,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但是,选择最终在你。”阮沅没出声,从各方面来看,云敏所言也不像是假的,她也没必要为此再去考证了,又何苦让宗恪再受一遭罪呢?这么一来,阮沅知道,她只有唯一的选择了。那天下午,她又在酒店里哭了很久,云敏一直安慰着她,这让阮沅觉得多少好受了一些。直到日暮时分,她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到这时候阮沅才终于想起,该问问云敏的情况。“接下来,云姨你有什么打算?”她说,“还想着继续去寻找林叔叔的尸骨么?”阮沅这么一说,云敏的神色黯淡下来,“现在恐怕暂时不能。我得在这边歇息一段时间,至少得把这具rou体养好了才行。既然太后无法帮助我,那我就自己去行动,眼下,这是我唯一想去做的事。复仇的事,我已经不想去想了,我家老爷……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不管。就算走遍天下每一个角落,我也要把他找回来,哪怕捡回几根遗骨也是好的。反正,我的时间多得很……”她这么说,阮沅再度忍不住落泪。“我是怎么都好办的,倒是阿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云敏这么一问,阮沅不由发呆。除了回宫里,回到宗恪身边,她哪儿都能去,可是不能回到宗恪身边了,这天下之大,无边无际,她却找不出一个想要去往的地方……“我不知道。”她含着泪,低声道,“随便找个地方活着吧。反正也不能回去了……”云敏无言,她握了握阮沅的手,才道:“你是我救活的,你身上的蛊毒里有我的血,所以我能呼唤你,让你听见我,反过来也一样,阿沅,往后你有什么难处,只要在心里想着要见我,你就能找到我。”阮沅默默点头。那晚,阮沅没有留在宾馆里,她怕留下痕迹,会被宗恪的人追查过来。阮沅决定不管怎样,先离开这座城市,她要去往无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好好舔舐自己的伤口。等定下心来,再做进一步打算。临别之际,阮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有个事情……”她说着,却顿住了。云敏抬头看着她:“什么?”阮沅张了张嘴,脸有点红:“是关于你和林叔叔的。”云敏表情很安详:“问吧,孩子,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和你说的呢?”阮沅想起崔玖提到过的,关于云敏和林展鸿的事。“崔门主曾经和我说过,当年你和林叔叔的事情。”阮沅说,“崔门主说,因为……因为你叛逃出云家,所以肯定会受到云家的惩罚。”云敏一怔她慢慢点头,哑声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到底你受了什么惩罚?”阮沅好奇地望着她,“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啊”云敏沉默不语。良久,她才慢慢道:“他们,将我变成了‘不死者’。”阮沅惊得目瞪口呆云敏扬起头,用一种扭曲的,充满苦涩的神情望着阮沅。“我的魂魄无法归于虚空,更不可能得到最终的安宁,这是云家最严重的惩罚:我被判决,将无休止的变幻形态,穿梭于一具又一具rou体,限制在实体之内,永永远远也无法真正死亡、得到最终的休息。”她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阮沅:“这也是为什么你缺一味魂魄的原因——你身体里的蛊毒药引,就是‘不死者’的一滴血。人这种生物,说到底只是怕死。没有死亡,也就没有了最终的恐惧。”阮沅恍然大悟现在,阮沅终于明白云敏刚才说的“时间多得很”是什么意思了,对于一个永远都无法死亡的人而言,她的时间,甚至是无穷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