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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满了苔藓,不远处是黝黑的nongnong树影,死去的残枝败叶散落一地,踏在脚底发出咯吱声响,森森空气像蛛丝黏在脸上,冰冷冷,带着水腥味儿,四周围连鸟鸣都没有一声,气氛恐怖好似香港鬼片。“喂?”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阮沅双腿一软,差点栽进太液池里!“谁在哪儿!”她不由尖叫!黑暗中,有个人从树影深处走出来。那人一直走到灯影照得见的地方,然后站住,皱着眉看着阮沅。是宗恪。“你跑这儿来干嘛?”他一脸不悦。阮沅惊魂未定,她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来找你啊。”“找我?哼,我当你在找一条小狗呢。”宗恪嗤之以鼻,“找人,有一边喊名字,一边吹口哨的么?”阮沅被他说得羞愧,只得低头道:“我害怕啊,所以吹口哨壮胆。”“害怕的话,就赶紧回去吧。”宗恪说着,快步走上平台。“那你呢?”阮沅跟在他身后问。“别管我了。”宗恪不耐烦地说,“快回去吧。”他说完,也不看阮沅,径自走到平台一边的水榭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阮沅拎着灯笼,慢慢走到他身边,耐心劝道:“别坐在石头上,天很冷的。”“用不着你管闲事。”他白了阮沅一眼,“别跟着我,回你自己屋里去。”阮沅却不动,她举了举手里的包裹:“穿上吧。”“是什么?”“毛大氅。”阮沅说,“这儿风大,天黑了,多穿一点免得感冒。”“我不需要。”他扭过脸去,冷冷道。“那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阮沅在他身边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挨着宗恪坐了下来。“干嘛?”他扭过脸来看着她。“不干嘛。”她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低声说,“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好了。”“用不着你陪我。”男人的表情很生硬。“找不到也罢了,既然找到了,没有我独自回去的道理,”阮沅想了想,又说,“我心里挂着你在这儿,回去也不安心。”“我丢不了的。”宗恪厌倦地说,“我不需要你陪着。”阮沅沉默良久,终于说:“如果你嫌我烦,那我就走。”她这么一说,宗恪就不出声了。两个人并肩坐在水榭的阴影里,谁也不开口。四下里静悄悄的,听不见虫鸣,也没有人声。树木在暴风里摇摇晃晃,隔着冰封的太液池,遥远处的一星灯火,忽明忽灭,阮沅记得,那个方向是太子居住的挹翠园。阮沅将琉璃灯放在脚边,小灯笼并不大,只能照出直径不到一尺的亮光,映着她的绣花鞋。宗恪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突然问:“是你自己做的鞋?”“哪能呢。”阮沅干笑,“我没那本事,这是沉樱给做的,上脚还没两天。”“是沉樱做的?”他喃喃道,“这可新鲜。”难怪宗恪诧异,虽然和青菡一样都是萦玉身边的旧宫人,但沉樱年龄小,脾气古怪,和谁都不亲近,除了青菡,谁也指使不动她,更别提给人做双鞋了。阮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隐约烛光下,能看见鞋面上绣着的翠草和蝴蝶,让人想起某些脉脉而婉转的宋词。今天下午她为了找寻宗恪,走了不少路,鞋有点儿脏了。“沉樱挺喜欢我的。”阮沅有点得意,“说是瞧着我面善。上回她还绣了块帕子送给我呢。”比青菡小好几岁的女性瘦得像豆芽菜,也不漂亮,只有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总是明亮得吓人,锐利得不像常年呆在皇宫里的人。青菡说沉樱过去是萦玉的心腹。“要论公主的心腹,沉樱比我更贴她心。”青菡慢慢说,“有些事情,她也只肯交给沉樱去做。”“怎么会这样呢?”“因为,沉樱比我更狠得下心来,公主说我想得太多,那些事情交给我,反而会办砸。”青菡说,“一样都是服侍公主的,论忠诚,她比我更甚。”阮沅一怔,顿时明白了!厉婷婷当年,恐怕做了很多心狠手辣之事,从上次蓉贵嫔的事情就可想而知。萦玉想在这宫里维持她的尊严,下手不狠是不可能的,因此也惹得宫里女眷对她恨之入骨,直到如今谈起死去的皇后,那些嫔妃们都显得那么不自在。而那些事情,青菡这样的柔软性格,多半是完成不了的,也只有更年幼更无忌的沉樱,才能放手去做。青菡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公主走了,沉樱那丫头有些失魂落魄的,一心巴望着公主能回来,可公主不肯回宫来,她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其实她弄错了,我连公主的影子都算不上。”因此这样的沉樱,居然能高看她一眼,阮沅觉得十分意外。阮沅就这么抱着毛大氅,静静坐在宗恪身边。尽管没什么可说的,阮沅却不觉得尴尬,她也明白宗恪今天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心情。一阵风从冰面上吹过来,寒冷刺骨,阮沅浑身一哆嗦,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宗恪伸手拿过她的包裹,把里面的黑色大氅拿出来,抖了抖,顺手给她披上。阮沅有些窘,赶紧说:“这是拿来给你的,我不穿……”“别装模作样。”宗恪语气生硬,“我又不冷。”他这么说,阮沅只好不做声,她用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果然比刚才暖和多了。夜更深了,不知何处传来值夜的梆声,这四周都没有人烟,今夜无星也无月,太液池水冰封如镜,遥远的灯火渺渺茫茫,若有似无,这样的环境下,竟连哀思也无处寄托。阮沅弯下腰,拾起一块石子,往远处扔过去。石头打在冰上,“咚”的一声,弹开了。她叹了口气。“干吗?”宗恪突然问。“我打水漂可厉害了。”阮沅说,“信不信?这池里若是没结冰,刚才的石头能连续弹四次!”宗恪听她说得有趣,轻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玩。”阮沅自觉尴尬,赶紧老实坐回到石凳上:“我总得自己找快活呀,如果光想着烦恼的事情,会得抑郁症的。”宗恪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沉沉的夜空:“就你这性格,也会得抑郁症?有没有一点说服力?”“因为我很弱小啊,所以我才要拼命自寻快活。”她嘟囔道,“你这种强大的人,当然体会不到无路可走的痛苦。”“我很强大么?”“总要比我强大一些吧?”她说完,没有立即听见宗恪的回应,阮沅想,难道自己又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