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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求梦

    

89.求梦



    徐泠洋就这么死了?

    茂成颤抖地看向降魔杵射来的方向,从黑暗中出现的红色身影。

    脚上的皮靴踩在水坑里,红色唐装显露在灯光下,与周围冷硬的现代环境格格不入,深邃的眼睛藏在黑暗中,只能勉勉强强看出脸部优美的轮廓。

    觉行子?元始天尊座下弟子。

    “怎么是你?我们没想过要杀徐泠洋……”茂成捂着胸口说。

    觉行子哼笑一声,“有没有过这个想法你们心里清楚,当年天尊说过,让天庭不要再插手人间的事,是你们一意孤行,他死后会出现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承受吧。”

    说完,他化作一缕红烟消失了。

    茂成待在原地石化了,脑子一团乱麻,徐泠洋的死可能会间接引发三界战争,原本他们想好好跟徐泠洋谈谈,奈何这个男人太过激进。

    激进也就罢了,结果元始天尊的徒弟还来插了一脚,把假的变成了真的。

    现在事情变得棘手了。

    茂成咬紧牙关锤了一下地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外公布消息,说徐泠洋死于天谴,尽量维持住人类对神佛的信仰。

    决定之后,他化作一道金光回了天界。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律师站起身对陈渐程说:“小少爷留过口信,如果他没有活着回来,请您把这份录像交给天庭,换景昭。”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林煜满脸惊愕。

    原来,徐泠洋并没打算造反,他一心求死的原因无非是想拿自己的命去填林煜的路,还顺便给了天庭一个台阶,让天庭不答应也得答应。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反其道而行之。

    林煜喉口一阵酸涩,痛苦地捂住脸。

    “呵,妈的,还真是个情种。”陈渐程简直被徐泠洋气笑了,这孩子是疯了吧,为情不要命,早干嘛去了。

    等在书房外的人一看他俩出来了,连忙紧张地看了过来。

    陈渐程闷闷地抽了一口烟,朝严琮挑了挑眉,“现在外界的风评怎么样了?”

    “比十年前要好一些,理智的人挺多。”严琮说。

    “那就做一下公关,说徐泠洋死了活该。”

    “什么!”祁衍惊讶出声,“你疯了吗?他是你弟弟,你这不是在往他身上泼脏水吗?”

    “就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清安也激动了起来。

    严琮和陈渐程对视了一眼,一眼就看穿了陈渐程的心思,随即低下头打开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我马上让公关部门去做,另外加一些谣言吧。”

    祁衍和沈清安都惊呆了,反倒是林煜,跟没听见一样坐在任池洵身边。

    陈渐程没有回答他俩的话,而是继续问严琮,“鹤简回南极了吗?”

    严琮头也不抬地说:“你今天下午打架的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现在中土的地仙齐聚天师府,要你叔叔呈表天庭,做战斗准备呢,我看还是把鹤简调回来吧。”

    任池洵把脸撇开了。

    陈渐程赞同的点点头,“地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这话就像一记深水炸弹,让众人瞬间沉默了。

    林煜抬眸环顾四周,“怎么了?徐泠洋的魂魄过了奈何桥?”

    “不是过了奈何桥,是压根没过奈何桥,”任池洵撇了撇嘴,“你跟陈渐程进去之后,JC派去跟地府交涉的人就给回信了,徐泠洋的魂魄没过奈何桥,冰岛那边的检测显示徐泠洋死亡之后,魂魄没有停留,直接消失了。”

    林煜听完,就像一口气咽不下去一样,脸颊慢慢失去血色。

    “哥你也别太担心,这还是第一天,也许过奈何桥没那么快呢?”任池洵连忙安慰他。

    这个时候律师走了出来,说:“徐老先生委托我的事已经完成了,先告辞。”

    “等等,”陈渐程叫住他,漆黑的眼眸泛着一层金光,“徐泠洋死了老头子都不愿意管,那你们律师团队就帮我办一件事吧。”

    “您说。”

    “关掉JC旗下所有的慈善基金、红十字会和捐赠的学校,关闭所有贸易公司,总之就是关掉JC旗下所有的公司,并将我们在其他集团或企业的投资全部撤出,还有没想到的我再慢慢告诉你,”陈渐程说罢看了一眼林煜,“林煜,你没意见吧?”

    “没有,就这么做吧。”林煜淡道。

    除严琮之外的其他几个人惊掉了下巴,祁衍上前一把拽着陈渐程的手腕,“你到底要做什么,关掉基金会,投资撤股,你知道会有多少企业破产,多少人失业……”

    “我知道,你在北京成立的基金会可以继续做慈善,我不会插手,”陈渐程把祁衍的手拽下来,随手弹了弹烟灰,无所谓地笑道:“不就是死几个人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跟律师一起离开了。

    JC作为全球第一控股集团,名下的企业数不胜数,和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更别提为JC工作的员工少说也有几百万,陈渐程这个政策一出,会直接造成全球经济萧条。

    至于这个时间有多长,祁衍不敢想。

    可让他更想不通的是,林煜居然会答应!

    陈渐程说的这番话直接将祁衍置身数九寒冬,他连忙追上陈渐程的脚步。

    看着祁衍焦急的面孔,陈渐程心下不忍,让律师先离开了。

    走廊里的穿堂风从陈渐程身后吹出,他发丝微扬,清冷的面容像风一样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JC是好几代人的心血……”祁衍问。

    陈渐程无奈的扶额,“十年前我曾说过,如果徐泠洋死了,JC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并且我这个政策只是不和外界有任何利益往来,并没停止科技研发,你看,严琮知道我要做什么,他都没反驳。”

    “我,我不明白,”祁衍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这跟闭关锁国没什么两样,没有外界的资金流通,JC又能扛多久?”

    “哈哈哈哈,”陈渐程捧腹大笑,从指缝中露出的眼睛散发着邪光,“你觉得JC需要凡人的支持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放眼望去整个三界,天界以人类的信仰作为养分,为了培养出一位毫无争议的神不惜毁掉数万生灵的性命,而冥界,鬼怪作恶为祸人间的案例也不在少数,凡人就像一盘菜,谁饿了,谁需要了,就可以在里面夹一筷子rou。”

    “砧板上的鱼rou……”祁衍喃喃出声,低垂的发丝遮住暗沉的眼眸,他无法反驳陈渐程的话。

    “五百年了,JC因为时间与维度的限制,不能将科技造福全人类,可我们挽救了数万生灵,我们是想保护人类,守护人类的尊严,让他们不再被任何一方利用,”陈渐程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可是人类都做了什么?”

    祁衍抬起头,心疼地看着陈渐程。

    “十年前那段时间我跟徐泠洋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愿意去想,我也知道,我弟弟失踪的那段时间所遭受的经历恐怕更加痛苦,我也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凡人,可他们也是刽子手之一,你知道吗,事后我看了一些当年引发舆论的人,很多都受过JC的帮助,比如说上学和医药,可是他们还是愿意参加一些不用负法律责任和心理谴责的跟风。”

    既然是一群落井下石的白眼狼,JC也没有必要继续付出了。

    “只是断了和外界的利益往来,仅此而已,苏天翊死了之后,我跟徐泠洋谈过是否要撕破脸,他跟我说,无辜的苍生不该为我们的胜负欲买单,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苍生不止是人类,而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位生灵。”

    “那你为什么还要引发舆论?”祁衍问。

    “添火,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烧得天庭没有回头的余地,”林煜伸手擦掉飞机窗户上的雾气,他的脸倒映在星空上,面部线条模糊到近乎透明,“JC准备放弃凡人了,严琮为什么同意,因为他也累了,太知道人性有多愚昧,多么无知,既然天庭和凡人的态度清晰了,那接下来就该JC后发制人了,这已经不是JC和天庭之间的博弈了,是整个三界。”

    “那哥,你和严琮的想法是一样的?”任池洵在飞机起飞后问了一句。

    林煜点点头,“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做,世间的因果报应谁都逃不过,也该轮到他们了。”

    “那我们为什么要回国?”任池洵一脸疑惑。

    陈渐程和祁衍离开之后,林煜就让任池洵和他一起回国,还让沈清安带兵守在宁岛,任何人都不许进入,从离开到现在,林煜都没有告诉任池洵回国的目的。

    林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鹤简马上就要去宁岛了,任池洵继续留在那里就会时常想到那些不堪,所以林煜想带他走。

    “去找一个答案。”林煜疲惫合上眼帘,靠在座椅上,他摸了摸口袋里价值十八万的七宝手串,指尖轻轻感受着玛瑙温润的触感。

    第二天中午,飞机才降落在深圳。

    JC并没有澄清徐泠洋去世的消息,反而在上面添了一把火,现在没了宁岛的信息壁垒,国内的信息铺天盖地都在宣布徐泠洋去世的消息,更有甚者连照片都放出来了。

    那照片就跟现场拍得一样。

    林煜一看就知道是那帮神仙搞的鬼,毕竟当时那座地下工事可没有其他人。

    虽然还没到就任期,但是林煜继承徐泠洋遗产和股权的信息已经在JC里传开了,经过徐泠洋几年的运营,除亚太区之外的各大分公司都严格遵从上级命令,等林煜就任当天不会有任何异声,至于亚太区这边早就唯林煜马首是瞻了。

    刚到深圳,林煜就马不停蹄去了一趟分公司,将自己的名下的企业和JC进行资产整合,再延续陈渐程下发的政策结束各大企业的合作,由亚太区打头,逐步向其他地区以及商业领域进行推广。

    总部和亚太区的动作让外界人人自危,且都明白了一点,徐泠洋真的去世了。

    一直忙活到晚上六点,林煜才停下手里的工作。

    “六点了,寺庙都关门了,咱们还去吗?”任池洵陪着林煜忙得头昏眼花。

    “没人才好,”林煜揉了揉发涨的太阳xue,站起身从椅子上拿过自己的外套,“走吧。”

    去寺庙的路林煜熟悉到不用开导航。

    冬天晚上黑得早,林煜和任池洵赶到寺庙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寺庙接待香客的大门完全关闭,只留了一扇可供僧人外出的角门。

    僧人一见林煜来了,连忙将他请进茶室。

    “您稍坐,住持今天刚好在这里,我帮您把他请过来。”僧人斟了两杯茶。

    “麻烦了。”林煜微微一笑。

    等僧人一走,任池洵立马贴到林煜耳旁说悄悄话:“哥,景昭这事,能得到结果吗?”

    林煜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我来不是为了他。”

    “那寺庙里能找到什么答案?”任池洵嘟囔一声。

    “处理景昭只是早晚而已,我相信徐泠洋,既然他把路给我铺好了,就走着吧。”

    没一会儿,住持来了,以为林煜是要来庙里住一段时间,可林煜婉言谢绝,他笑了笑,手臂搭在桌子上露出腕上的七宝手串,住持一看,脸上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您这是?”

    “我想在燃灯古佛殿做一场法事,不需要各位在殿中诵经,在殿外就可以了。”林煜说。

    住持瞬间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林煜来找他算账,他立刻满脸堆笑,“您做这个法会是为了祈求逝者安息吗?请问逝者是?”

    燃灯古佛可是过去佛。

    林煜微微一笑,“只为求梦,不为超度。”

    “什么时候做呢?”住持问。

    林煜站起身,“现在开始吧。”

    住持吩咐僧众准备举行法会。

    林煜只身走进燃灯古佛殿,三米高的佛像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垂眸颔首的燃灯古佛在檀香缭绕的缭绕下显得慈悲温和,随着殿外响起诵经声,林煜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心慢慢静了下来。

    手心中的七宝手串渐渐升温,林煜合上眼帘,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想看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