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山区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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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点,她们仨准时抵达公寓。 忻忻已经困了,在车上就一直打哈欠,趴在涔析杳怀里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连哄都没哄,直接把她放床上了。 成衔说:“我住客厅。” 涔析杳拦他:“我妈说咱俩刚住一块,不能分房。” “那我睡地上。” “我妈说也不能分床,不吉利,寓意不好,一开始还不让我带忻忻回来,怕坏咱俩事儿。” “我——。”一提这个,成衔就语塞,怕她再想起来,他干脆就换了话题,“那你去洗,洗完直接睡,明天去山区。” 涔析杳和他说自己的想法:“嗯,那明天把忻忻送陈姨那儿,咱俩过去,不带她了,怕她见了小朋友们伤心。” 成衔很快同意:“行,为她好。” 江城多开发地,虽然比不上首都那样繁华,但经济贸易也都靠前,很少有山区。 她们今天要去那个学校在山沟沟里,四面环山,落点最低地,周围只开发了两个风景区,还都是私人承包的,带动了一些经济,但也干不着学校的事。 学校里多是些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务工,爷奶带的多,或是父亲外出打工,母亲留在家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再管管孩子,有些人出去了就十几年都没回来看过,抛妻弃子也是常有的。 山路崎岖,颠簸不已,涔析杳一个从小到大就算出远门全程坐车也不晕车的人,在上面也被颠的头晕直想吐。 成衔给她拿了瓶糖水,让她拿那个压一压,又把窗户打开通风涔析杳才算好受些。 “怎么这么颠?”涔析杳忍不住发问。 成衔解释:“路都没修,能不颠吗?” 涔析杳皱眉,不太清醒:“我小时候不是就有政策,说让给山区修路吗?这都一七年了,怎么还没修?” “工程款拨不下来,没人给修。”成衔淡淡扫视一眼,“被压了,或者被吞了,再或是两者兼备。” 涔析杳骂出声:“畜生。” 虽然生气,但她也知道,这的事儿没那么容易说清楚,也没那么容易捅上去,自己要是当了出头鸟,保不准就要被人架着枪抵在脑袋上了。 私人出资更是不可能,要等上级审批,村民同意,一层层关系里,必然要被盘查,早就下发的政策,至今还未施行,这么堆着却一直没人出声,可想而知上面是什么样的人。 她虽然有钱,但也不能用在这么个作死法上。 越往深处走,涔析杳越觉得她俩今天来错了。 她们就不该来。 但现在拐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毕竟早就被人盯上了。 她跟成衔说:“小心。” “嗯,知道,等会儿别乱跑,后面带的有人。”成衔点头,示意她往前看,顺势又把窗户合上了,“那蛇有毒,他却挂在脖子上。” 车子就快驶到地方,离学校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路上站了不少青年,算不上身强体壮,但也不瘦弱,几乎每个人脖子上都盘了一条蛇。 成衔没停,踩了油门一直往深处走。 他调查过学校那个唯一的女校长,青年时期是教师,城里来支教的,后来成家有了女儿,没多久之后又丧女,学校师资不够,她就把自己掰成几瓣用,或者合班讲一样的内容。 三十一岁那年当上校长,现在也才不过三十五岁,虽然没送过学生出大山,但也一直在坚持,坚持她的事业。 底细干净,身上没背过案子,还算可信,但也不能全信。 学校大门敞开着,特意给她们留的,但里面空间太小,只够停两辆车。 学生排排站在门外,一直鼓掌欢迎,嘴上念念有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接待她们的,是另外一个女老师,女校长认的干女儿,也算是继承了她的事业。 女老师穿着朴素,很热情,上来就开始致谢:“谢谢你们愿意来帮孩子们,我们无以回报,只能把孩子们都叫来。” 成衔略微点头:“客气。” 牵着涔析杳的手就没松开过。 女老师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姓王,没有名字,叫我小王就好,王校长有点事情,还没出来,要麻烦你们等下。” 小王笑着朝她弓腰:“这是您的爱人吧?很漂亮,和您很般配,简直是郎才女貌。” 涔析杳还她一笑,没有说话,还在防备。 学校环境很破败,教室的门没有一个是好的,都有破损,低低的教学楼前是一棵松树,绿色的松针掉了一地,与教学楼比着仿佛参天高。 “这棵树是我刚来支教那年种的。” 寄托着她的希望。 王校长姗姗来迟,扭着腰,脸上红晕未褪,衣服扣子也没系好。 她出来那个方向的房间里,走出一个正提裤子的男人。 可想而知,里面刚刚发生了什么。 涔析杳下意识往后退。 王校长立马陪不是:“对不起,吓到你了。” 成衔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转头问道:“学校现在有多少孩子?” “九月开学的时候还有三十四个,后来有两个掉河里淹死了,尸体也没捞上来,只剩三十二个。” 王校长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惋惜的模样。 “牛奶,酸奶,文具,书包,衣服,课外书,都在车上。”涔析杳说。 她花钱让人买的,成衔说让她自己说。 她也照做。 王校长朝她俩鞠了个躬:“非常感谢。” 然后叫来孩子们排队领东西,拿完之后又笑吟吟地站在她们前面弯腰鞠躬。 “谢谢你们帮助我们。” 为着今天,王校长连续三天叫孩子们来排练,就是为了不出错,表现出自己喝孩子们对她们到来的重视。 涔析杳和成衔一块儿说:“身体健康,好好学习。” 涔析杳看着王校长,又看看前面站了一排的小人儿,叮嘱说:“天热,别下河游泳或是洗澡了,我看你们这儿蛇多。” 王校长解释说:“我们这里环山,雨水多所以比较潮湿,蛇也经常出没,那些青年喜欢捕蛇作伴。” 她上前,拉进了他们三个之间的距离:“离他们远点,走吧,以后别来了,有些人注定一辈子只能待在山沟里,配不上你们的用心。” 涔析杳皱眉,对她的态度感到疑惑,想问些东西,刚看过去,就被她警告的眼神给噎住了。 “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们,你们以为,我姗姗来迟是为了什么,那个男人是这儿的村长,要我取悦他才不对你们动手。” “幼子无辜,但这儿的人,都是坏种,不论年龄。” “走吧,开车走,看到什么都不要停。” 成衔拉着涔析杳上了车,车门刚关上,那个男人就又出来扯着王校长往其他地方去。 大庭广众下,丝毫不顾她的颜面。 成衔说:“十五年前,她满怀抱负来这儿支教,势要让孩子们都走出大山,但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女儿,是她自己掐死的,因为她不想她的女儿和她一样一辈子长在这种地方,没有出路,只有阴影。” “她的丈夫,也是她自己动手弄死的,正好被村长看到,村长为了强占她,以此威胁她,还用学校来胁迫她,让她做过最屈辱的事就是当着他儿子的面——和她做,还邀请他儿子一起。” “所以他的两个儿子也死了。” 山间多雨,大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好在是在她们下了山后才开始的。 看着满目的青灰,涔析杳皱眉,忍不住问:“那我们是害了她吗?” 成衔摇头,轻轻叹息:“是她自己邀请我来的。” “她恨这里的所有人,但她的职业cao守大过她的恨,不忍看这里的孩子没有出路。” “她说,她的身体死了,但她的心还活着,她想孩子们走出这里。” 涔析杳吸了吸鼻子,无声落泪。 “她很刚烈,也很伟大。” 成衔安慰她:“析杳,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该帮的都帮过了,剩下的,就要看天意,就要看她们自己。” 涔析杳也清楚,知道有些人的思想一辈子也无法改变,没再说什么,一路都在睡觉。 她心里总是落寞,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觉得自己这样袖手旁观是不是太无情。 知道她在想什么,足够了解她,成衔摸了摸她的头,疏解说:“王女士特意叮嘱,不让我们再掺和这里的事,她说那儿的民情和思想谁都改变不了,只要有来调解的人,都会被他们打死,没人救的了他们,也没人救得了她。” “王女士说,今天咱们能去帮她,她已经很感激了,不想咱们再涉险。” “析杳,有些事情,是注定不能改变的,别再想了,我们掺和越多,王女士就会受越多的苦。” “知道咱们走的时候那个村长拖她去什么地方吗?” 成衔斟酌很久,还是打算把真想告诉她。 “后山有个山洞,里面养了很多蛇,牙都被拔了,平时帮那些男人发泄欲望,同样,他们也会拿那些蛇放进她身体里,里面有很多男人,只有她一个女人,这就是她让我们来帮她的结果。” “她在这儿这么多年,联系过不少人,肯帮她的当然不止我们,她联系的那些人,各行各业都有,但只有我们安然无恙走出来了,因为他们知道我带了不少人,不敢硬钢。” “啪嗒。” “啪嗒。” 雨点砸在玻璃上,夹杂着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