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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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向晚已经睡了很久了,柳兰秋守在床边,百无聊赖,玩着他掌心。与白净的长相不同,南向晚手掌并不算细腻,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茧,他想起南向晚家里并不算宽裕,除去学堂教书,是要干农活的,有时学堂收益太差,他还会去温州城里做工,在曲坊里弹琴。 南向晚的指腹和指侧的茧比别处更厚,平日里没有懈怠练琴,柳兰秋是想为他制一把更好的,他原来那把琴已经很破旧了。可惜还没等琴弦拉紧,南向晚就生了怪病。 闻人翊不在房里,他认定南向晚是被种了蛊,但他自己对蛊虫一无所知,在外头说是要摇人,自称认识一个用蛊的高手,打听一番说是还待在长安没回老家,他亲自去把人“请”过来。柳兰秋懒得管他,只是趴在床边,见南向晚睡的这样安稳,自己也困了。 他话少,却不反感热闹,但南向晚也闷,两人相处起来通常是一人寒暄一句,另一人答,接着就是漫长的沉默。南向晚怕他,柳兰秋多少能注意到的,与自己交谈时常是垂首低眉,叫柳兰秋三爷,有时也会叫夷则,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字,说了一次后南向晚再不唤夷则了,只叫三爷。 和杨执其实相差甚远,那个人话很多,各方面也优秀,簇拥在他身边的人也多,只是柳兰秋和杨执认识的更早,所以杨执和自己亲近。 南向晚试过和柳兰秋说些什么,南向晚记得他锻刀技艺不错,想看看他的傲霜刀。刀是柳兰秋弱冠时参加风雷刀谷铸刀赛时打的,拿了魁首,没有开刃,父亲柳思海说过刀是杀人器,武是杀人技,柳兰秋不喜打杀,直到现在也没有给自己的刀开刃。 南向晚的请求柳兰秋没有答应,一是刀锻重了,刀组合加起来是四十多斤,之前家里小弟淘气去搬把脚给砸肿了,二是南向晚体质虚弱,就算刀没开刃也怕伤到他。柳兰秋不知道自己说话严肃时看着会给人压迫,拒绝南向晚摸刀也神色凝重。 “……抱歉,添麻烦了。”他最终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垂头转身不再多说,南向晚很少抬头,说话从不与柳兰秋对视,也不敢反驳。 如果是杨执,大概就会耍赖说一定想看看,然后软磨硬泡。南向晚以为和霸刀山庄的人谈论刀法还有铸刀的话题能说多一些什么话,到头来就得了一个否。也觉得自己蛮可笑,后来,就再也不自讨无趣了。 闻人翊从房外进来,带了一个全身佩着银饰的女子,看着不像汉人,大概是云南那边的苗人,十有八九是五毒教的。她姓寨方,柳兰秋就管她叫寨方大夫,她脾气不很好,闻人翊来喊她的时候她还在吃晚饭,来到客栈这边已经宵禁了,若不是闻人说雇主钱多,她懒得过来。 “你们几个,出去,我给他看蛊。” 闻人翊知道寨方破脾气,点头称好,把柳兰秋一块儿拉出去。 寨方在屋里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闻人问她到底是什么蛊。 “用来催熟腺体的,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地方会用,他本是泽兑,被这种东西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身下也畸形了。他身体很抗拒这种蛊,不取出来他会死。”她说的淡淡的,“那个药粉能用,吃够七天再叫我,我来取蛊。” 向柳兰秋要了诊费她就走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淡淡的。 南向晚父亲的学堂没有几个学生,拿不了几个钱,为了补贴家用,南向晚会去城里的曲坊奏琴,他只是打零工,所以拿的报酬不算多,可有总比没有好。 曲坊他奏琴的地方会用帘幕将自己遮起来,他自己还带了面纱,以防别人认出他来,来这种地方奏琴总归不是很光彩。有个常来的富商,经常坐的与他很近,南向晚要离开时还会挽留,夸他技艺好,有时还会夸他的脸蛋。 无非是什么“肤若凝脂”这类酸话,南向晚知道自己女相,只道那富商说的客套话,没往心里去。但那人愈发地过分,有时甚至在他奏琴时掀开帘幕,起哄让他摘下面纱。南向晚自然不从,曲坊的老板也替他解围,说南向晚是泽兑,仅仅来弹琴的。 那个商人当天喝的大醉,“那又何妨?小美人过来,叫你看看好东西……” 他从一木盒中取了一只会飞的怪虫,醉醺醺地要上来按住南向晚,他慌乱中想逃,那商人的侍从按住南向晚,那虫子一飞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南向晚觉得不对,好歹是学过些武技,挣开按住他的那些手,苍莽逃窜。 慌乱中那个商人叫南向晚踹了一脚,又喝多了酒,被打晕过去。 事情本该就这样结束才对,但过了一周,他便分化了,医生说他是地坤。 寨方进来为南向晚看诊时他恰好醒了,那个苗疆女子叫自己脱了衣服,找到藏在耳后的蛊纹,说他被种了蛊。他忽而想起三年前在曲坊遇见的荒唐事,有些脊背发凉。 “我本该是泽兑?” “是啊,你的腺体被催熟了。” 寨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那……我能怀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