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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食言

    江萝打错了算盘。她压根没法享受安稳的婚姻生活,恐惧夜夜萦绕心头,她如履薄冰地活着,生怕杨明知道她的秘密。

    她小心翼翼隐瞒了一年。

    第二年,景致毕业回来,那是江萝噩梦的开始。

    男人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电话呼叫,江萝但凡没及时接电话,或者出现晚了,他必大发雷霆,行事粗鲁暴躁。

    那年,她回到住过的小房子,屈膝伏在景致腿旁,眼里还略带希冀,扬手比划道,“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放过我,可以吗?”

    景致蹙着眉,嘴唇紧闭没出声,他俯下身,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背叛我那天起,你就应该想到如今的下场。”

    望着这张冷漠的面容,江萝感到陌生且畏惧,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堵住嗓子,她吸了吸鼻子,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男人瞟了一眼,随后别开脸,吩咐,“去洗澡。”

    回来的前几年,江萝的床上表现并不如他意,嘴角委屈巴巴地撇着,眼眶通红,好似他一用力,蓄满的泪珠就潸然泪下,装可怜。

    他相信了这幅狐媚相,才落得如此下场。

    景致眼眸一深,激烈的挺腰动作毫无怜香惜玉可言,他仰着脖长叹一口气,将女人从沙发抱入卧室。

    “为什么不离婚?”他弯下腰身,眼里犹如冰窟,“你不是很听话吗?”

    江萝咬着牙关闷哼好几声,男人的每一下都很用力,疼痛是其次,心里的煎熬几乎要将她烤融。

    一如既往得到不女人的回应,景致“啧”了声,抓住细腕提跨猛地抽送。

    江萝抬着酸软的双腿,泪水没出息地再次从眼角滑出,景致压着她的胸脯,强有力的双臂抵在两边,将她死死禁锢住,江萝抿抿嘴,从他怀里抽出手,抹了抹眼角。

    不知弄了多久,她只感觉到头眼昏花,天旋地转,身上的重量瞬间轻盈。

    伴随着男人细微的动静,他去客厅接了电话。

    她侧过疲软的身躯,将薄被盖在身上。

    她只有一边耳朵能听见声音,然而常年伴随着耳鸣和窸窸窣窣的噪声,听得尤其费劲,所以读唇语,才是她的强项。

    江萝休息了会,回到熟悉的卧室,她轻车熟路,光着脚丫到浴室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出来才发现,景致已经不知所踪。

    也没说一声,像他的作风。

    江萝简单清理了一下客厅,孤零零在沙发上坐着,她毕业以后,一个人在这间房子住了将近六年。

    景致还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每天都陪着她上下班,回了家她做饭,景致则蜷缩在沙发上打游戏,男生怕冷,夜里则跟绳索似的缠在她身上睡觉。

    江萝的世界原本就是安静的,景致的出现,确实给她带来听不见的“喧嚣”与“热闹”。

    刚认识时,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耐心,脾气也全写在脸上,打游戏暴躁得像换了个人,平日的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相处以后,江萝发现,他心地善良,不仅不嫌弃她的缺陷,还全然接受她的安静和无趣。

    景致出国那天,江萝陪他打车到机场,微笑着点了点头,答应男生会等他回来。

    她着实低估了生活的压力,低估了对方家庭反对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食言了。

    入职的第三家公司突然倒闭,江萝不得不换其他工作,没有景致的陪伴,她找工作似乎处处碰壁,没有公司愿意接受她,最落魄的时候,竟物业费也交不起,硬着头皮找改嫁的mama借钱。

    炎热的夏天,她面试回来,给在国外读书的景致发的文字信息,经常没有得到回复。

    在手机那头,景致变得越来越忙,忙于学业,忙于处理她不懂的人际关系。

    她的世界又变得安静起来。

    景致不喜欢打字,经常发的语音或视频,多少有点词不达意,看不见他眼睛和薄薄的嘴唇时,她理解得并不清楚。

    到第四年年底,景致的母亲找上门,江萝接待她。

    夜里,她给男朋友打去好几个电话,均无人接听。

    这夜,江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凌晨两点,她刷到他更新的朋友圈,和大帮外国朋友饮酒聚会,庆祝圣诞,男生神态明显已然进入微醺,蹲坐在合照中央勾着痞笑,笑意盎然。

    知道景致没事,悬着的心终于落定,她才肯放下手机合眼睡去。

    这样的小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发生。

    某天傍晚醒来,江萝发现阳台的多rou枯萎了,房间还是空无一人,早晨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回复,也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她坐在床尾,眼前浮现景致mama的脸,女人眼睛和景致像极了,鲜艳红唇和夸张华丽的耳坠,特别好看。

    对方手肘挂着昂贵的奢侈品包,有意凑近了些,高声道,“小致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就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以不讲究门当户对,但总不可能毫无要求,再怎么让步,至少也得是健全的正常人。小萝,你这么善良,能理解阿姨的苦心吗?”

    胡雪容早已习惯女孩子没有反应,眯着眼睛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家不是一般家庭。”

    “你别怪阿姨说话直接,我和他爸爸不可能同意你进门,你等不到那一天的。”

    手边传来震动,江萝收回思绪,拿起手机看了看。

    她接通电话,点了点扬声器,将手机放在左耳。

    “宝宝,我错了。”

    “昨晚喝多了,没接到电话,小萝这么可爱,肯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江萝听了许久,几分钟后,默默将电话挂断,转身将行李收拾,打包,定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火车抵达家乡,江萝却犯了难。

    当年父母离婚后,哥哥和弟弟跟父亲,她跟随母亲,mama将她放在外婆家托管,外婆早年去世,mama后来改嫁,就几乎很少联系。

    江萝坐上大巴,下午,到了大哥大嫂经营的便利店,意外发现弟弟江小别也在,几人正围着桌子吃晚饭。

    她往里走了几步,定定站在他们跟前,笑着招了招手。

    “小萝?”大哥江良率先发现她,“你怎么来了?快快快,来的正好,小别,去加双筷子。”

    嫂子转过头,看到江萝,转过来埋头嘀咕,“嫌家里不够挤的。”

    “一个个往我这钻,当我这里是垃圾回收站啊。”

    江别挠挠头,庆幸jiejie江萝听不清楚,小跑到后厨给她添了碗筷。

    江萝在旁边安安静静吃完饭,弟弟开车外出补货,她则跟着大哥到二楼探望奶奶。

    “怎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景致呢?”

    江萝愣了愣,摇摇头。

    “算了,你想等就等吧。”江良坐到凳子,“你嫂子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她怀孕了,脾性大。”

    “怀孕?”江萝抬抬眼,咧嘴笑了笑,“恭喜你们呀。”

    她低眸瞧了瞧昏昏欲睡的奶奶,问哥哥,“奶奶的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

    “倒是你,”江良握了握meimei手腕,薄薄一张皮贴着骨头,比起年前别提有多瘦,“怎么又瘦了?没吃好饭?工作压力大是不是?”

    江萝垂了垂眼帘,离职的事终究没讲出口。

    她看了看奶奶的房间,“我可以在这住两天吗?”

    “当然了,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江萝心里少许宽心,将折叠的床展开、铺好,费了不少力,到一楼打水时,大哥大嫂的身影在楼梯koujiao叠。

    “经过我同意了吗?本来家里就这点地方,全塞你家人得了!”

    “我meimei她不容易,来一趟看她奶奶怎么了?”

    “以前不都住酒店的?再说了,她不还有她妈呢吗?我就容易了,照顾你们一家老小还不够,江良,你们家别太欺负人了!”

    江良瞥见白墙上的纤瘦影子,眼神示意她闭嘴,“你小点声。”

    江萝端着水盆,朝后挪了挪步子。

    回到房间,她收拾干净奶奶的屋子,在老人枕头底放了些零钱,趁着零点的夜色,拎着行李悄悄出了门。

    江萝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天空悬着圆圆的大月亮,柔柔和和光线像水一样,泼洒在地上,身上。

    她望着通讯录列表,很不好意思地打扰了母亲。

    她借住在继父家,母亲得知她与景致即将分手,迫不及待向她介绍继父的前同事,也就是杨明。

    男人离婚两年,听闻前妻是过错方,房车以及小孩都归他所有。

    江萝和杨明吃了几次饭。

    前两个月,她只把对方看作叔叔,没往男女那方面去想。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来到家楼下,用学会的手语讲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规划,并主动表明了心意。

    他指了指自己,“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萝安静半晌,随后,她指了指自己,手拇、食指微曲,指尖抵于颌下,点了点头。

    她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