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成年)
暧昧(成年)
“不是,不用的……”方雪惊慌地从许润更怀中挣出来,想叫住小吴,怎奈小吴根本不听,很自觉地转身、退出、锁门,丝滑,一气呵成。
短暂的喧闹过后,屋里只剩了方雪和许润更相对。
方雪感到尴尬无比,红着脸说:“她误会了,等我……我跟她解释下。”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许润更脸上焕发着一种奇怪的光彩,一副由之任之的姿态,说:“不用解释,解释什么。”
都不在乎,就她在乎啊。方雪暗叹了口气,不知小吴在怎么看她。
先不管了,许润更肯定没吃饭,方雪说:“哥,我下面条给你吃。”
许润更眉眼染上笑意,站起来:“我帮你。”
方雪套上围裙,许润更过来帮她系后面的带子。
其实她自己很利索就能系上,只是见许润更好意帮忙便由他了。
就系个带子,许润更竟慢腾腾的。
他站在她身后,像一堵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的高墙,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可能是身高差,他垂首时呼吸正好对着方雪的后颈,冷杉般的气息环绕住她,她耳根一下子烧得通红,心脏狂跳。
许润更视线落在方雪通红的耳垂上。
她原本粉白的耳垂透着诱人的红色,像要滴出水来,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尤为显眼,像雪地里殷红的朱果。
许润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喉结随之滚动。
片刻,他移开目光,哑声说:“好了。”
方雪也松了口气:“我一个人就行了,厨房太小了转不开身。”
许润更推开门看了下,的确,那狭小的厨房根本容不下两个人,他只能在外面看她忙碌。
看她切菜的刀工很熟练,许润更心里泛苦。
以前她从来没做过饭也没洗过衣服。
原本还以为她的亲人真的对她很好,今天终于知道真相。
这六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哭过很多次。她到底被欺负过多少次。
他真希望她有个名单,他要对着名单一个不落地去报复,为她出气报仇,十倍奉还。
……
恍惚间,客厅里都是饭菜的香气。
方雪端着一大盆面出来。是许润更最喜欢的牛rou面,上面还有几颗碧绿的蔬菜和灿黄的溏心蛋。
方雪给许润更分了满满一大碗,给自己只有半碗,跟许润更解释说:“我减肥要少吃。”
许润更听她在减肥,借此光明正大地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掠过她圆润饱满的身材,眼神中出现了波动,低声说:“你根本不胖。”
说着,他又给方雪盛上一些汤面:“多吃点。”
方雪无奈,只得接受了:“世界上有种饿叫哥哥觉得你饿。”
许润更教育她:“太瘦了不健康,抵抗力会下降。你现在正好。”
听到他说自己身材“正好”,方雪一下子无语,看看自己的大腿,再看看自己手臂。呵,就这样哥哥还能说出她身材“正好”来。果然是滤镜。
“哥,好吃吗?”方雪像个小孩子,非要讨个好听。
“好吃。很香。”许润更吃了一大口。
“嘿嘿。”方雪得意地笑,也吃了一大口面。
两人低首吃热腾腾的面条,袅袅的白色热气中,不时抬头看一眼开心吃面的对方,像是在一遍遍确认那的确是对方,心里安稳得很,盈满了幸福感。
许润更的手机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这份难得的温馨突然被打断,许润更不禁蹙眉。
他给了方雪一个抱歉的眼神,接起了电话。
方雪很清晰地听到那边清脆的女声:“许教授!”
是方沁薇。
后续的什么听不太清楚,只听到方沁薇很活泼地一直在说,好像是要送给许润更什么。方雪很自觉地起身回卧室回避了。
见并非工作电话,许润更眉宇间带了烦意,淡淡说:“我不需要。在忙,先这样。”
挂了电话,许润更站在卧室门口,他敲敲门框:“我可以进来吗?”
方雪点点头没说话,坐在床上低头收拾衣物。
她的房间很小,是客厅隔出来的,除了一张床、一个小桌子和一个布艺衣柜之外,几乎没有活动的空间。
小小的一方空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透着平凡的温馨。
这不大的空间因许润更的到来,变得逼仄起来。他坐在床旁边的小凳子上,腿都伸不开。
他注视着方雪,感到有些不对劲。接了个电话,方雪好像突然情绪变低落了。
“团团,不吃了吗?”许润更小心地问。
“不吃了。饱了。”方雪已经把衣服叠好了,但她也没有抬头,就是盯着那一摞衣服发呆。
许润更心里着急,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双手,试图去看她垂着的脸:“怎么了团团,不舒服?”
不问还好,越问方雪越难受。感觉自己要退化成小时候了。受委屈的时候,只要许润更问两句,她那眼泪就会跟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
她竭力忍住,抬头望了眼许润更。见他眼里都是焦急与关怀,她眼眶一下子湿了。
许润更急得出了一身汗:“团团,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有我在,别怕。”
他乱猜起来:“是怕方宇杰?父母威胁你?还是同事欺负你?”
方雪情绪缓和了一些,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没有。我……我害怕这是梦,不敢相信你又在我身边了。”
许润更长舒口气,将她搂进怀中,轻声说:“团团,我们以后不会再分开了,别怕。”
“嗯。”方雪湿着眼眶点头。
许润更低眸看她,她与他对视了一眼,又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许润更低笑。
在这温馨狭小的房间里,坐在散发着她气息的床上,她香软的身体又紧紧挨在他怀里,他很难不去胡思乱想,脑海中幻想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身体里的冲动分为两拨势力,一拨向下走,让他越来越难受,一拨向上走,刺激他大脑,让他服从生.理本.能。
此时,他又想,又怕吓到方雪。
错乱的呼吸已经要出卖他,他用尽所有意念,竭力克制着自己。
方雪的手机忽然响了声,打断了两人的感慨,方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许润更,一看手机,是小吴发来的:“雪儿,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方雪要被她气死了,赶紧给她回:“本来就没事,你随时可以回来。”
一转身,她就催许润更走:“哥,我送你回去吧。”
“好。”许润更应了声,去洗手间待了会,出来后神情已清爽了许多。
他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气,给方雪看自己发青的手关节,特地强调:“我手还疼,坐地铁不行。”
的确是。方雪拿起手机:“我给你打个车吧。”
许润更还是不同意:“晚上出租车不安全,事故概率很高。”
方雪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挑剔,想了想,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了:“要不我骑电动车送你回去?”
“好。”许润更笑了。刚才他看到门口的电动车,就有这个想法了。团团还是那么好骗。
方雪摘下门上挂着的一个猫耳朵头盔,递给许润更:“哥,你戴我的。”
她又摘下另一个仙人掌的自己戴着。
许润更带着隐秘笑意接过,戴的时候都能问到头盔上她遗留下来的香气。他笑意更浓。
车子一开动,许润更就从后面搂住了方雪的腰。
他身体很沉,整个人一下子将她包住,她后背抵在他结实的胸口上,热烘烘的男子气息传到她身上,她浑身哪里都不自在,头皮直发麻。
她觉得成年了许润更好像不知道避嫌了。以前小时候他都不会这么抱,他会扶着后座。
不行,这样太别扭了。她要找个机会,在不伤情分的情况下,委婉地说说这件事。以后,他们也不能随便抱来抱去的了。虽然出发点是没有杂念的,毕竟都成年了,不好。
手机上的天气动态预测果然很准:一路上没下雨,快到小区的时候开始滴雨滴。
等方雪把电动车骑进小区车棚里,雨已经变得又急又密了。
许润更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团团,雨这么大你不能再骑车了,先跟我上去等等吧。”
方雪望着车棚外的雨,还抱着一丝希望:“我在这里等一下,待会雨停了我再走。”
许润更打开手机给她看:“接下来两个小时雨都不会停,你要在这里一直等?”
“要不我先把电动车放在这里,打个车回去吧。”
许润更知道她担心什么,昧着良心吓唬她:“这里监控坏了,小区里经常丢电动车,明天丢了怎么办?”
“啊?”方雪吓得不敢打车了。这辆电动车是她跟小吴合资买的,是共有财产,花了不少钱,要是丢了她会心疼死的。
许润更暗笑,哄她:“先上楼等着吧,在这里要淋到了。”
可即便没有了选择,方雪也依旧不愿意上去,她仍坚持着:“我鞋上都是泥,上去会弄脏地板的。在这里等一会就行了,总会停的。”
“没关系,我身上也很脏,清理一下很简单。走吧。”许润更拉起她的手。
方雪却挣开了,态度很坚决:“真的不用了哥。我想在这里等雨停骑回去。”
许润更有点生气了:“是你说要来玩,庆祝我买房,到了,你又出尔反尔不愿去。这么差的天气,你让我怎么放心你骑车回去?!”
方雪承认自己就是自卑心作祟。站在这个高档小区里,离他的房子只有咫尺之遥,她愈加的胆怯。尤其是今晚,他见识了她混账的亲人和可怜的处境,也看到了她破乱的住处,她竭力维持的最后一点体面也被他全知道了。
她不敢去踏入他身后更加的真实世界,因为去了,除了用更加自卑的心去仰望他的一切,她不知还会做什么。
方雪眼里有了水光,有点求许润更的意味:“我今天没有准备好,等以后好吗。”
她水润的大黑眼睛里带着几分哀求,还有莫名的脆弱。
许润更的气一下子xiele,咬牙问:“团团,到底是为什么?”
方雪不回答,也不敢去看许润更气极的眼神,搓着衣角说:“哥,你先回家吧,我自己在这里等。”
许润更气得说:“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在这里等一晚上吧!”
气氛凝住,两人静默,看着外面潇潇大雨。
看到雨有变小的趋势,方雪推出了车,许润更一把扯住她,情绪有些失控:“雨还在下!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他本就被方雪怄得要死,方雪不仅不解释,还执拗要走,他一时急火攻心说话语气有些凶。
方雪一愣,压抑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见方雪哭了,许润更心里像被剜了几刀,慌不迭地把她搂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对不起,团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方雪忽然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的后背“哇哇”大哭起来。
许润更一怔,轻轻揽住她。他无比后悔刚才吼她,心里乱成一团,在她耳边胡言乱语着:“团团,别哭了,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要不你打我一下出气吧!”
方雪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究竟为什么哭她也说不清。好像那些积压许久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放闸涌出来了。全发泄给许润更了。
那个故作坚强的她也终于现了原形。
两人已被雨打湿,身上都是源源不断的凉意,地面的雨水也已没过脚踝,正“哗哗”向下水道的方向淌着。
原来雨已经这么大了。
许润更一把抱起方雪,淋着雨冲向楼道。
进了楼内,他轻轻放下方雪,改为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路拉她回到家。
方雪昏头胀脑地冲完澡,发现门把上挂着一件粉色的睡裙,她穿上出来,见许润更坐在沙发上等她。
他换了身深灰色家居服,半干的头发垂在额前几缕,暖色灯光打在他脸上,投下长短不一的暗影,愈发显得他五官立体,英俊成熟。
触到她身影,许润更温柔地笑,示意桌上放着碗热腾腾的姜汤:“喝点姜汤驱寒。”
方雪坐到他旁边,要喝的时候想起什么似的:“你喝了吗?”
“我不用喝,不会感冒的。”
“不行,一人一半。”
许润更无奈,拿过来两个杯子让她分:“好,一人一杯。”
那是一对情侣杯。
方雪给许润更倒了一杯,没敢用另一个杯子,自己就着原先的碗一口气全喝了。
她又想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裙和拖鞋。
这应该都是嫂子的。
想到这里,她又不自在起来。不知道嫂子知道有人穿自己的衣服会不会生气。
终于把人连哄带骗的带过来了,许润更心里暗暗激动,刻意不提烘干机,同方雪商量:“你衣服一晚上干不了,今晚就先住这里吧。”
这种情况下方雪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小声说:“那麻烦你了哥。”
许润更笑得如沐春风:“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好温馨漂亮的房间。
全屋铺着淡粉色的地毯。床上一大堆可爱的玩偶。天花板上垂下薄软的纱帘,将整张床围起来,像电影中公主殿下住的。
宽阔的飘窗上铺了软垫,玻璃上吊着几盆葱郁的绿植。
在这里面睡觉肯定很舒服。
想不到嫂子这么有少女心。
“喜欢吗?”许润更期待地问。
“很好看……哥,我能不能换个房间住?我怕嫂子知道了不高兴。”
许润更懵了会,很快反应过来,急道:“这是专门给你住的房间,我没有女朋友,哪来的嫂子?”
“啊?”方雪也呆住,“那个坐你车的jiejie不是你女朋友吗?”
“池玉?”许润更终于知道她说的是谁了,不明白方雪怎么能把他们俩看作是情侣,带着手势用力地解释:“那是我在京大的同事,不会开车每周捎她一次。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方雪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睡裙:“我以为这些都是嫂子的,还担心嫂子知道了生气……”
许润更明朗地笑:“这都是你的。早就买好了。”
“还有这些衣服,你看喜不喜欢。”他带她走到衣柜旁,“哗”一声拉开,里面挂着满满的漂亮裙子。
方雪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看着一件件精致的衣服,再问许润更:“哥,这真的是给我买的吗?”
许润更宠溺地看着她笑:“真的。全都是你的。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
女生谁能拒绝这样的梦幻房间,还有满满一衣柜漂亮的裙子。
尤其对方雪这种连在梦中想象都不敢想的女孩来说,这无异于是灰姑娘变公主。
她毕竟还有点小孩子心性,连客气都没客气,乐昏了头般,一件件欣赏起那些衣服。
她拿出一件绸面刺绣的,征询许润更的同意:“哥,我想穿这件。”
“嗯。你穿上肯定很看好。”许润更退出去带上门。
方雪换上衣服,先在镜前转了几个圈,一向胆怯柔顺的眼神里闪着快活的光芒。
她拉开门,给许润更看:“哥,好看吗?”
许润更眼里都是她的倒影,含笑打量她:“好看,特别漂亮。像个美丽的小公主。”
方雪更开心了:“我想穿着睡。”
“可以啊。”许润更过去掀开被子,作了个“请”的姿势:“公主殿下请。”
方雪躺到床上,抱起一只胖胖的小猫玩偶,看着坐在旁边陪她的许润更,觉得自己的幸福感达到了顶峰。
这六年来,最开心的时刻莫过于此。
在这个梦幻的房间里,哥哥在她身边,用充满爱的眼神看着她,她穿着漂亮裙子,周围一圈可爱的玩偶陪她。
好像这六年晦暗无依的日子没有发生过,时光直接从他们相依为命的京大时候跳到了现在。
就当是个梦吧。她放任自己在这个梦里沉溺一晚上。
明天梦醒了,她再去当灰姑娘。
雨敲打着窗户,许润更倚在床头,陪她聊天。
方雪想起什么,忽然问:“哥,我听说……新来的实习生里有个人你很欣赏。”
许润更问:“方沁薇?”
方雪点头。
许润更端详着方雪稍显稚嫩的脸庞,微笑:“她长得有点像你。”
“她……是我二姐。”
“怪不得。”
许润更恍然大悟。
“她学习很厉害,是家里的骄傲。大家都说她很优秀。”
许润更很中性地评价:“属于有天份又肯努力的那类人。”
方雪的脸埋进被子里一半,小声说:“要是你和妈收养的是她,就省心多了,不会因为学习生那么多气了。”
许润更想不到方雪会说出这种话来,简直让她气笑了。
他把被子扯开,让方雪跟他对视,看上去有点生气:“她好不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在乎你。就算你‘不好’,在我眼里也是好的。”
方雪露出一点点笑意,“真的?”
许润更气得捏她的手:“假的。”
顿了顿,方雪又大胆地试探着问:“哥,我比方沁薇好看吗?”
“当然。她跟你没法比。”
“跟方沁薇比起来,你更喜欢我对不对?”
“那肯定。是只喜欢你。”
“嘻嘻!”方雪呲着小白牙,笑得眼都眯起来了。她忍不住抱住许润更的手臂,像只小狗一样拿脸去蹭。
至此,许润更隐约明白过来今晚方雪为什么忽然变得低落,以及为什么明明到了楼下却死也不上来了。
他也终于窥出了方雪不肯剖露的内心世界。
这一瞬间,他难过得要死,心里又生出无尽的疼惜,自责,以及愧疚。
掩住自己复杂的情绪,许润更试探着问:“团团,既然喜欢这里,就住在这里陪我,好吗?”
“……”梦好像醒了一角,方雪被打回了现实世界。
她犹豫片刻,终于道出了真实想法:“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没有义务要帮我,你们抚养我长大不求回报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我真的不能心安理得地住在你这里……”
听她这么说,这一刻,求婚的念头倏地涌到许润更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