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请父王传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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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日前探子回报,安南大军共二十五万,往西布防十万,往东布防十五万,这半个多月,岭南守城军一直与这十五万人周旋。 二十五万,这足足比八年前多了十万人马。安南作为一个小国,气候条件虽好,但农耕技术有限,国内人口规模实际上较小。这样的军队规模,堪比举国征兵,真是莽撞。 主帅帐内,殷寿看完最新的情报,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这个新皇帝,孤注一掷不计后果,更没有半分政治头脑。” 或许太子曾许诺不少好处,但他根本没看明白,他与安南全都只是殷启手中的棋子。阮氏王朝,势必断送在这位新皇帝的手里。 殷寿起身,戴好头盔与佩剑,出帐召集全体将士出军。 既然殷启大张旗鼓为他送来赫赫战功,他自然要笑纳。 殷寿骑在高头大马上,马鞭一挥,宣布出发。 “殷商勇士,随本帅收复失地,踏平安南!” 殷郊、姬发等人看着最前方的殷寿,眼神里装满了仰慕,心中汹涌澎湃、热血沸腾。 大军即刻出击,向东南方向发起攻击,与安南军队于平原多处交战。 从地形上看,岭南到河洛一带的边境线地形较为平坦,河洛再往西,到大理一带逐渐出现高山。这一极佳的地形优势,也正是殷寿选择从河洛出兵的原因。 酣战数日后,殷寿率领大军与原先穿插于岭南守城军的五万人马形成包围圈,势如破竹,不仅一举剿灭敌军十万人马、收复丢失的城池,更是一路往南压制,直接打到边境的森林和大河。 森林中雾气弥漫,据说还有瘴气,哪怕是当地人也不敢轻易进入。双方隔着河流,鸣金收兵。 殷寿宣布沿着河流安营扎寨,似乎还有继续南下征服的打算。 晚上,殷商营地内,众人围着篝火庆贺。姬发一脸喜悦,举着酒樽,与诸位兄弟尽情酣饮。 近半个月的激烈战斗,姬发不仅与殷郊率领三千骑兵与两千步兵埋伏敌军主力,还在交战中连续三箭射中敌军大将,立下汗马功劳。前几日,殷寿还特意出言夸了他。 姬发从里到外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崇应彪看了虽然不爽,但也破天荒没有出言挑衅。 殷郊坐在首位,看着与同袍谈笑风生的姬发,眼神温柔,爱意都像快溢出来一样。 这时,姜文焕和鄂顺忽然走到他身边,手里还各拿着一片芭蕉叶做扇子。 殷郊与姜文焕对饮一杯,就听他边扇风边抱怨道:“这儿天太热了,蚊虫又多。好不容易闲下来,这战甲不脱又热,脱了又要被蚊子咬,真是烦不胜烦。” 鄂顺点头:“夏天热气蒸腾,确实扰人心烦。” 二人你来我往,各自抱怨了好几句。 听他们说完,殷郊才道:“军师说,过几日会运冰块过来,让伙房做些凉快的东西犒劳大家。” “真的假的?” “我在父亲帐中亲耳听到的,哪能有假?” 走过来的姬发眼前一亮,惊喜道:“那可太好了,终于不用只吃军粮了!” 殷郊看着他圆润的眼睛,在篝火下闪烁着光芒,笑了笑:“昨日你还说炒面粉的滋味不错。” 姬发噘嘴:“哼,行军路上要的是速度,当然不好挑剔。” 姬发刚刚饮了酒,嘴唇红红的,微微泛着水光。 殷郊情不自禁伸手抚摸姬发水润的嘴唇,像在为他擦拭,又像是故意这样做,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未等姬发说什么,一旁的姜文焕低声提醒:“少帅大人,收敛一点。” 姬发耳垂微红,拿开殷郊的手,故作镇定道:“这回我们殷商勇士大获全胜,全因主帅足智多谋,不仅以少胜多,更将敌军全部赶到边境外。” “父亲八年前将他们打服,现在也是一样。” 殷郊说完,喝着酒的崇应彪走过来,毫不在意道:“输是必然的。” “这些安南士兵,一个个瘦骨嶙峋,哪比得上我大商兵强马壮。”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但同时,大家心里边也都有疑问,安南出兵前明知打不过,为何执意出兵挑衅?且五人作为先锋,遇上的往往都是敌军精锐,可在战场上也能明显感觉到安南士兵和一些将领根本毫无斗志。 鄂顺环顾四周,小声道:“我来之前听我爹说,这回安南皇帝御驾亲征,是因为国内的黎大将军誓死不出兵,最后被夺了兵权,囚禁于家中。或许……”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明白。 殷郊与姬发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想法。难怪主帅决定于此地扎营,对大商而言,这的确是南下征服的绝佳机会。 大家又谈了些其他话题,过了许久,才各自回营帐休息。 时间慢慢流逝,三天后,一直按兵不动的殷寿下达命令,军队各部门即刻开始准备下一仗的物资。 南下征战要过河,需选地方搭桥,但雨季刚过,水流湍急。根据当地人说,森林中有一处地方,水流缓和,只要找准路径,就能躲过林中的瘴气。 殷寿亲自带人探路,皇城司一百名士兵紧随其后。 时至正午,森林或者说雨林中的雾气略微消散了一些。毒辣的太阳高高悬挂,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时不时映照在骑马的士兵身上。 过了许久,殷寿的副将最先找到地方,河道经过两处转弯,水流果然变得平缓。 殷寿让人做下记号,沿路返回。 傍晚,不知为何,森林中虫鸣鸟叫的声音渐渐变得响亮,东南方向忽然有一阵迷雾随风飘来,所有人顿时失去视线。 这雾气来得猝不及防,哪怕殷寿下意识停马屏息也无济于事,鼻子里还是吸入一股奇异的香味。 片刻后,缭绕雾气转向两侧,唯独中央留出一条路。 殷寿狐疑打量四周,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前方的道路有亮光。副将上前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阻止。 最终,殷寿命众人执剑,跟随他缓慢向前移动。 “嘚、嘚、嘚……” 所有人保持沉默,警戒四周,除了诡异的虫鸣鸟叫,就只能听到清脆的马蹄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道路的亮光消失了。 “停。” 殷寿迅速叫停,并原地不动。 这时,又有一阵微风刮过,四周弥漫的雾气渐渐消失,耳边的虫鸣鸟叫也跟着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嘹亮的歌声。 这歌声的音调十分奇怪,词句更是听不懂的语言。 就在这时,咻咻几声,似乎有几支箭破空而来。 “父亲小心!” 后方的殷郊焦急不已,骑着闪电奔向前,想为殷寿挡下一击。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所谓的箭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树枝,根本毫无威胁。 殷寿抬手,让一脸急切的殷郊退后,不要贸然行动。 殷寿环顾四周,最终带人向着歌声源头移动。 随着不断的深入,茂密的森林逐渐变得稀疏,一些树木上刻有印记,还有几间小屋,像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到了最深处,隔着老远远就能看到,空地上,一群身穿奇异服饰的人围着篝火起舞,动作像被cao控的傀儡一样,他们口中还不断发出奇异的声音。 这群人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最引人注目。她身上的衣服色彩艳丽,远比其他人都要华丽,腰间还挂着一串珍珠,颗颗硕大圆润,泛着光泽。 当看到殷寿等人到来时,老太太仰天长啸,声音像鹰唳一样,周围所有跳舞的人即刻停下动作,全部转身,看向殷寿。 “啊咕——呐哈——呜——” 老太太再次发出一阵奇异的音调,殷寿莫名感到头晕目眩,但也只是一瞬间,几乎微不可查。 “主帅?”副将出言请示。 殷寿马鞭一挥,命人将这些诡异的人带回大营,明日与战俘一同斩首。 不一会儿,空地上空无一人,只余袅袅青烟。 姬发骑在马上,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下马,看向拆掉的篝火底下诡异的文字,像鬼画符一般,里里外外围成一圈一圈。 “这到底是什么?” 殷郊也下马走过来,沉思一会儿,莫名感觉这一圈纹路像祭坛。 “难道是在祭祀?” 殷郊提出天马行空的猜想,却被殷寿睥睨一眼。 “哼,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殷寿与安南人交手多年,知道这是安南的文字,毫不在意道:“不必管。” 第二日清晨,大军整齐划一排列,亲眼见证三千战俘斩首。 随着一排排人头落地,终于轮到昨日擒拿的数十位诡异的安南人。 就在刽子手举刀,准备行刑之时,一众将军中央,殷寿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站立不稳,差点倒下。 “父亲。” 一旁的殷郊自然注意到,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殷寿狠狠甩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刑场正中心,手脚上戴着镣铐的老太太忽然大笑出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欣喜的神色,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 殷寿示意刽子手暂停,问她:“你笑什么?” 她用安南话说道:“成功了!成功了!天佑安南!天佑安南!哈哈哈哈——” 殷寿有些不耐烦:“我问你笑什么?!” 老太太的笑戛然而止,用殷商官话说:“我笑你不知大难临头。我死了,却能带走大商的远征大将军,太值了!太值了!” “你是商人?”殷寿略微诧异,“为何与安南人同流合污?” “呵。”老太太嗤笑一声,“皇帝昏庸残暴,杀尽我的族人,我蛊婆怎么能再留商任官差欺负。” 殷寿一听,蹙眉想发火,但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心悸。他不自觉捂住左胸膛,坐在椅子上缓了半晌。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殷郊一脸焦急,担心父亲的身体有疾,抽出鬼侯剑,抵住蛊婆的脖子,迫不及待再问:“你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蛊婆又笑了几声,道:“从今日开始,将军每日辰午时分疼痛难忍,活不了多久。能让威风凛凛的远征大将军中了我的蛊术,我蛊婆死前也算是名扬天下。” “你!” 殷郊怒不可遏,再看一向强大的父亲竟然皱着眉头面露痛苦,握住剑的手力道加重,蛊婆的脖子渗出一丝鲜红的血液。 他身后的几位大将也同时抽出剑,寒光凌冽的剑刃无一而外指向蛊婆。 “呵。“蛊婆毫不在意,冲着殷郊嗤笑一声,“若是我死了,你爹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殷郊骂道:“小人伎俩!” 蛊婆恬不知耻地说:“殷世子殿下,这叫兵不厌诈。” 底下大军中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本只当是普通的斩首立威,却没想到主帅遇袭,中了叛徒的诡计。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和世子殿下一样怒不可遏,眼神凶狠,像恨不得将蛊婆千刀万剐。 殷寿终于从这一回疼痛中缓过来,示意众人放下剑,镇定地问:“此毒何解?” “若你说出来,本帅可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蛊婆的神色变得高深莫测:“此蛊能不能解,全在将军一念之间。” 殷郊急切骂道:“少说废话!” 殷寿睨了殷郊一眼,让他退下。殷郊忿忿不平,但也乖乖后退,站到姬发身边。 大庭广众之下,姬发不好宽慰他,只是在惊讶之余,向他使了个眼色。 蛊婆用眼神扫了一圈刑场高台底下的士兵,再看向死去的一堆战俘和两侧跪着的一言不发的属下,再次放声大笑。 最后,她盯着身侧刽子手手中的刀,锋利刀刃上还挂着鲜红的血珠,语气平淡: “这种蛊来自苗疆,能吸走气运。日后再开战,殷商将毫无还手之力,除非你死去,否则也只有连连败仗。若想暂缓伤势,必须每日斩杀百人,用其心头血做药引。如若不然,不出三个月,必将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早知道苗疆蛊术可怕,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狠毒。 殷郊震惊地睁大眼睛,心中回荡着蛊婆的话,感到难以置信,父亲只有三个月生还的时间? “哼。” 殷寿睥睨蛊婆一眼,不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昨日误入迷雾的可不止我一人。” “你爱信不信。” “此蛊专为将军炼制六年,只对拥有殷商皇室血脉的军队主帅有效,哪怕用血也无法将蛊传递给任何非皇室血脉的人。哈哈哈哈哈!”蛊婆发出嘶哑的笑声,又道:“你要是不信,就等午时好好感受感受,心口是否如针刺那么痛苦,三个月后,又会不会七窍流血而亡!” 听蛊婆说完,在场的众人无一不震惊,炼制六年的蛊,且只对拥有殷商皇室血脉的军队主帅有效?明摆着是冲主帅来的。 如果想暂缓伤势,必须每日斩杀百人,否则三月后就会死去。而且……据她所说,气运已失,主帅不死,开战就不可能赢?! 这……世上真有这么玄乎的蛊?! 姬发刚从难以言喻的思绪中回过神,就见殷郊一脸坚定,他心中忽然出现不好的念头。 姬发根本来不及拉住殷郊的袖子,眼睁睁见他阔步向前,当着数万士兵的面虔诚地跪向殷寿,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殷郊神色急切,眼神中带着纯净的赤诚,庄重说道: “请父王传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