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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何不测,孩儿他日必斩清贼头颅向母亲谢罪。"明军将士也都义愤添膺,交口大骂皇太极手段卑鄙,挟人母以邀战,非男儿所为。皇太极哈哈大笑,令将士齐声喊话道:"洪承畴,你枉称孝义,难道要置老母幼子性命于不顾吗?你又算什么英雄?算什么男人?"洪承畴大怒,高喊"放箭",射死了几十个喊话的兵士。然而旗兵向来勇猛,并不畏死,但有士兵倒下,立刻便有更多人涌上来对着城头叫骂,先还只是劝降,后来便只是骂人,污言秽语,辱及妇女,叫道:"皇上已经许了我,将你夫人赏给三军,每天侍奉一个帐篷,让兄弟们轮流享受,也尝尝汉夫人的滋味。"又道是,"昨晚上我兄弟已经享受过了,说是滋味好得很哪,今晚就轮到我了,我做了你老婆的男人,我不就成了你这个老匹夫的连襟了,那与你也算是有点交情了。"片刻之间竟将洪夫人在口头上jianyin了数十遍,直气得洪承畴目眦欲裂,大声喝命:"放箭!放箭!给我杀!"瞬时之间,箭林如雨,旗人虽举盾相挡,仍被射死无数。那些士兵们多有父子兄弟一齐上阵的,见亲人死亡,又怒又痛,遂不管不顾,竟连皇太极的命令也不听,将洪门一家自柱上解下,一边押着后退,一边用力鞭打,便当着城上城下千万人的面,打了个扑头盖脸,且一边打一边仍唾骂羞辱,粗话不绝。那时,女儿洪妍不过五岁,儿子洪开只有三岁,两个孩子吃不住疼,只顾躲闪哭叫起来。洪老太太却只是泥胎石塑一般,瞑目养神,不语不动。洪夫人奋力挣扎着喝命:"洪妍,不许哭!洪开,不许哭!不许给你们的爹丢脸!不许给我们洪家丢脸!"洪妍听到娘教训,立即收声止住哭泣,虽疼得小脸扭曲抽搐也不哼一声;洪开却毕竟年幼无知,大哭大叫起来:"娘,我疼呀,爹,我疼呀。爹,你快来救我呀,救我呀!"那些旗兵听得哭声,更加得意尽兴,原原本本将这哭声放大数十倍向着城头喊话上去,一齐哭爹叫娘,学得惟妙惟肖,叫着:"爹啊,我疼啊,救我呀!你不来救我,你算是什么爹呀?"那数十个粗鲁汉子竟学三岁稚儿的口吻哭叫求救,本来甚是滑稽,然而城上的将士们听了,却是心如刀绞,不忍卒闻。洪承畴的亲兵侍卫含泪请求:"将军,我们打开城门冲出去吧,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羞辱夫人和小公子!"洪承畴钢牙咬碎,却只往肚子里吞,断然道:"万万不可!他们百般挑衅,就是等我们打开城门,将士们心浮气燥,只想救人,不想厮杀,必会畏首畏尾,投鼠忌器。那时清贼势必趁机破城,洪承畴可就成了大明的罪人了。"亲兵劝道:"不然,就让末将率百十精英杀出去,抢得夫人回来。"洪承畴仍然不允:"我们想得到这一招,皇太极岂有想不到的?说不定早就等着我们用这一招,好俘虏我们更多的人做为要胁。若牺牲我洪氏一家,可保得大明万代江山,洪某岂有憾哉?"眼看众兵士先因旗兵百般辱骂洪夫人而俱感面上无光,灰头土脸;继而洪开又哭得军心动摇,了无斗志,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拿主意。洪承畴知道,这一刻正是群情激涌之际,但是若再拖延下去,必致军心涣散。遂痛下决心,咬牙自亲兵手中接过弓箭来,亲自弯弓瞄准,竟然对着儿子洪开的胸口,一箭射去。城上城下的人一齐大叫起来,救援不及,只听得那小小的三岁孩儿惨呼一声:"爹呀!"毙于箭下。洪妍撕心裂腑地大叫一声"弟弟——"向前猛冲,却挣不开押缚士兵的手,又急又痛,一口血喷出,竟晕倒过去。一时两军将士都屏息静气,连一丝喘息声不闻。连皇太极与多尔衮等也都惊得呆了,再也意想不到洪承畴会出此杀子明志之计。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洪老太太却忽然睁开眼来,冲着城头大喝:"杀得好!儿子,杀得好!不愧是我们洪家的人!杀呀,再给我一箭,不要顾惜我,你要为了天下所有的母亲而牺牲你自己,娘会为你骄傲!杀呀,杀了我,杀出我们大明将士的志气来,杀一个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杀了清贼觊觎我大明江山的贼子野心!"任凭她唾骂喝叫,八旗士兵竟无一言可回,他们都被这老妇人的气概惊呆了。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一个三岁孩子的祖母,竟可以这样置生死于不顾,面对八旗百万铁骑而毫无惧色,他们都是自命英雄的好汉,岂能不愧?谁家没有父母,谁人不生子孙,试问如果有一天异地相处,别人这样凌辱他们的老母幼儿,他们又当如何?众旗兵一时垂头丧气,鸦雀无声。押着洪家人的士兵都本能地撒开手来,让他们母子姐弟见最后一面。洪夫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抱起儿子,轻轻阖上儿子的眼睛,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高踞城头的丈夫。洪承畴与夫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撞了,那一瞬间,他已经了解了结发妻子的选择,不禁虎目含泪,心胆俱裂——是他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儿子,她会怨他恨他吗?从今往后,当她想起这父子屠戮的一幕,她可会原谅他?她出身于名门贵族,自小锦衣玉食,被父母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嫁了自己之后更是呼奴唤婢,尊荣威仪,平日里便是粗话也不曾听过一句,一生中何曾受过今天这般委屈。方才那些旗人士兵那样诋毁羞辱于她,一定会令她有生不如死之痛,如今又要亲眼目睹儿子惨死于丈夫的箭下,叫她如何承当?然后,那最可悲可痛可惊可叹的一幕发生了,洪夫人看也不看环绕周围的士兵,竟低低地唱起一首歌来。他远在城头也听得清楚,竟是催眠曲!她只当小儿子是睡着了,她不要他再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切,只当是做了一个梦,而她要用自己的歌声哄她重新入睡,睡一个长长的好觉。那温柔的歌声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低沉而清晰,响彻两军,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漫天血雨都被母亲的歌声吹散了,利箭的伤痕也被母爱所抚平。她的儿子不会再痛苦,也不会孤单,她将会陪他一起远离这厮杀,这羞辱,这胁迫,他们的灵魂将自由地飞走,一起回去温暖的家中。她轻轻放下孩儿的身体,像是怕惊醒了他,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向那些士兵。士兵竟然本能地后退,在这样一个心碎的母亲面前,他们终于觉得了愧意,为他们方才那些肆无忌惮的粗俗和不敬觉得罪恶和不耻。这个女人,这个刚刚才承受了极度的羞辱接着又眼见了极度的残忍的悲痛的母亲,她在此刻已经晋升为神。更让人惊异的,是这个女神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坦荡,明丽,毫无怨愤,她对着城头的丈夫,对着大明的方向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