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死于心碎(下)
没有人死于心碎(下)
皇帝退位,对外说是隐居,享受退休生活去了。实际上,所有人心知肚明,他没什么能享受的。 这是一个生命科学上始终无法突破的难题,明明细胞没有衰老,机体各项功能都正常,但这个人开始渐渐死亡。他对周围的一切失去反应,任何环境刺激都无法检测出大脑皮层的明显活动。他不再说话,不再行动,不再做出表情,不再产生想法。 有一种浪漫化的解释是这样:心灵累了,想要休息,永远休息。 他站在这个“房间”,这里除了生命检测装置,没有更多陈设了。皇帝——前皇帝,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全息投影。那是一片蓝天,一片又一片云飘过去,从白天飘到黑夜,从黑夜飘到白天。 “我带雷丁来看你了,父亲。”艾琳娜说。 这具还活着的死尸眨了一下眼睛,但眼珠没有移动过。他走近他,入侵他的视野,望着他。这对眼睛里的瞳孔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本以为自己见到他时,会像这个人一样,没有太多反应。可事实上,他落泪了。 * 是皇帝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不是一个自然人,而是一个人造人——是十二岁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他的父亲在教训他时说漏了嘴,而说漏了嘴后,那个男人也不是特别在乎自己犯的错误,觉得让他知道也没什么。 他是一个人造人,基因工程的产物。他在生物课本上读到过,历史上有段时间,人造人很流行——但后世的普遍评价是负面的。 没有十全十美的基因,在这方面是优点,在那方面就是缺点。即可以说是天才,也可以说是疯子;既可以说是果敢,也可以说是冷血;既可以说是领袖气质,也可以说是自恋人格;既可以说是某方面才能超群,也可以说是整体能力发展失衡;既可以说是对某种事物怀揣强烈的热爱,也可以说是对某种事物抱有偏执的痴迷;而且最重要的是——情绪障碍,人格障碍,人造人的身世背景让他们比自然人更容易质疑自己的存在,质疑自己的价值,焦虑,抑郁,自我毁灭,或者反社会。虽然,明明只是把交给自然定夺的东西交给了同胞定夺。 课本上说,现在星际间各国普遍法律都是严格禁止人造人。显然,他们普遍禁止的只是民间行为。 这是一项计划,现代星际战争里,机甲战太重要了;当前的机甲制造领域里,德里西太厉害了,他们的技术远远领先别的任何国家,帝国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都突破不了技术上的难关。 那么,换个角度来思考解决之道呢?从驾驶员身上入手呢? 一段基因,从帝国能搜集到的所有杰出的机甲驾驶员的DNA样本里,通过统计学的分析和研究,得到的编码。它只是一个完整的DNA编码里很小的一段,如果真的要让它形成一个“人”,还需要一个胚胎样本。 那几十年的时间里,有许多这样的孩子降生了,他们来自不同的家庭,身份背景各不一样,性别、外貌、性格都不一样。他们和自己的家人有亲缘关系,彼此之间却没有。但是,他们共有相同的这小小一段编码。然而,共有的这小小的一段编码并没有让他们的命运变得相同——没有让他们全都成为他们的生产者期望的杰出的机甲驾驶员。有些人看起来毫无天赋,有些人似乎有天赋,但毫无兴趣。的确,他们中出现优秀驾驶员的几率比普通人高,但这个提高的概率带来的收益并不能补足执行该计划的消耗。最终,计划被终止了。 他是在计划被终止的前夕,最后一个接受了基因改造的胚胎。拜尔雷德伯爵夫妇本来没有再养育一个孩子的打算——除非他确凿无疑地能够为他们的长子带来什么好处,为他们的家族带来什么好处。 他必须要成为计划理论上所期待的那种模样,他必须要走上那条路,他必须要成为一个天才的驾驶员,驾驶着机甲驰骋星海,凭借他的战功为他的哥哥铺路。他从小就在诅咒周围的一切——诅咒训练他的父亲,诅咒认同父亲的母亲,诅咒始终旁观的哥哥,诅咒真的拥有天赋的自己,诅咒被强加给他的不容选择的命运。充满痛苦,充满仇恨,想要远离,想要有朝一日有权力说:我再也不碰这个了! 可同时,他爱这件事本身。 专注地cao作时,他会忘记一切痛苦。它是他晦暗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唯一的避风港。更别提他做的很好,比同龄的所有人都好,好多比他大的学员都比不上他。十四岁的时候,他测试出的数据就已经超过了父亲。十七岁取得联赛第一名后,除了训练,他的父亲带他到处社交,告诉他能告诉的所有人他小儿子的才能。感到成就感,感到价值感。第一次被瞩目,凭借它。得到允诺,得到前途,得到未来。爱它,太容易了。 更别提第一次出征,第一次驾驶真正的机甲,飞向真正的太空时,他所体会到的一切——如此激动,如此快乐。不是因为轻易就能击败的敌人,不是因为唾手可得的胜利,不是因为可以预见的功勋——而是驾驶本身的快乐。这就是自己毕生的归宿。不在家里,不在地上。在这漂浮在闪耀星海中的庞然巨物里。 多可悲,他父亲还是成功了。他有才能,并且,他热爱。不用再逼迫他,他自己也会往那个他降生时期望他走到的未来前进。 皇帝拽住了他。 一开始,他被皇帝说服了。他重复着皇帝劝说他的话,在每一个独处的时刻劝说自己,平息心里痉挛的痛苦。皇帝爱他,他也爱皇帝,他不能这么无情,把挚爱的人抛在地面上,抛进担忧他生死的日夜。而且,放弃,这很痛快,不是吗?他真的可以远离它了——多么痛快!一直以来,他父亲对他的逼迫让他仇恨得发疯,现在,他终于有了报复的资格和手段,他对父亲说:如果因为皇帝对我的爱,我永远不能上战场——那正合我心意!他欣赏父亲狂怒的反应,欣赏这个人虽然如此狂怒,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用痛苦强拽着他去走他们为他规定的道路。皇帝含着笑容听他讲述这件事,吻他,鼓励他,告诉他,他做的没错,他不用畏惧任何人或事,因为有他,皇帝,在他身边。他会一直像此刻这样支持他,帮助他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很好听的承诺。直到他最终受不了心底的折磨,去找皇帝,对他说:我想上战场。 他向他解释他的痛苦,他的热爱。他试图让他理解,他不能真的放弃驾驶,不能真的失去那个能够再次坐进驾驶舱,飞向太空的未来。 皇帝问他:那你不爱我吗?那你就能接受那个让我可能接到你的噩耗的未来吗? 他告诉他,这不一样。他试图让他理解,他爱他,但对他的爱不能让他割舍对驾驶机甲的爱。为了他,他很努力地试图做到过,但他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请求他,皇帝,情人,让他能够再一次地…… 皇帝听着,反驳着,最后,告诉他:不行,雷丁,我不许。 好长一段时间,他不去皇宫,也不接皇帝的电话,不看皇帝的邮件。皇帝是一个风评甚佳,和蔼可亲的人。皇帝没有像他父亲一样,用权力制造痛苦逼迫他回去,皇帝只是停止了那些联络他的尝试,仿佛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但皇帝一直都在。他试图靠自己重新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下一次出征名单。他失败了。他试图联络他的旧战友,他们爱莫能助。他忍着屈辱回到家里,去求他的家人——他的父亲冷冷地嘲弄他,他的母亲说这件事很难办,他的哥哥说我会想想办法。 没有任何事改变,时间只是慢慢流过去。没有任何人想要帮他,哪怕是劝一劝皇帝,说一句话。雷丁·拜尔雷德在战场上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让他上战场是符合帝国的利益,符合皇帝自己的利益——没有人!是啊,他很杰出。但是,真的有那么杰出吗?地上的模拟赛打得好,天上的真实战场里打得差,这很常见。虽然他那次打得也很好,但那只有一次,很多驾驶员都是这样,最好的战绩是第一次,之后输输赢赢,甚至可能越来越差。也许拜尔雷德也是这样呢? 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他,去对抗皇帝的意志呢?皇帝说过:不许雷丁·拜尔雷德上战场。所有明眼人都把皇帝的态度看得清楚:皇帝珍爱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想要把他私藏,而不是推向危险的战场。而且拜尔雷德自己明明也欣然接受过这样的安排,谁知道他是不是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反复呢?没准过一段时间,他就又能再一次欣然接受了——远离生死的险境,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幸事啊! 总之,不值得。连他的家人都觉得不值得——因为他们已经实现目标,投机成功了。他的哥哥已经凭借他的关系成了皇储的侍从官,和皇储越走越近。 他没用了。 天赋,才能。都是虚妄。许诺,未来。可被摧毁。血缘,爱情……可笑。 质疑自己的生活,质疑自己本身。他是个毫无价值的人。他是个可以被随便顶替的人。他是个被利用完就能扔掉的人。他是个没有任何人关心的人…… 还有一个人会关心他,是皇帝。最消沉的时候,他接到了皇帝的电话。 这次他没有拒接。于是他就听见电话那边,皇帝对他说:我想你了,雷丁。我现在就在门口——你愿意打开门吗? 他打开了门。然后,他又常到皇宫去了。 * 雷丁擦干了那几滴眼泪,对站在旁边的小公主说:“走吧。” “我还以为你会揍他呢。”公主说。这话令她的老师讶然,接着他笑了。 “重力锁会检测暴力行为。监视这里的安保人员也会立刻赶来阻止。” “你身上的重力锁没有那种限制,我不需要靠那种自动检测来防范你。”她傲气十足地说,“而安保人员,他们赶到这里得有一会呢。至于他们赶来之后的事,我会摆平。” 雷丁听着,脸上那种笑容没有变化。他对她摇摇头。 “我不想打他,没有意义。”他说,“有些东西是不能弥补的。” 艾琳娜盯着他。 “你说的没错。”公主说,大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领。现在她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少女了。她比少女更有力气,而且,如果他再一次推开她,她还有重力锁。 他也没有试图再一次推开她。 * 他们往回走。这条路不短,出于某种安保需要,必须步行。再没有别人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长路上。 “你爱的是什么?”小公主突然问他。 他不回答。 她继续说:“那时候,我告诉我哥哥,你叛逃的理由很简单——你想再一次驾驶真正的机甲,飞上真正的太空,在真正的星海里驰骋——他不相信。没人相信。没人相信一份这样强烈的,不计后果的,不讲理智的爱。” “除了也这样爱的人。”雷丁说。 这次,不回答的是她。她走在他前面,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过,就算看到了,他也会继续说下去的。 “所以,我嫉妒你。所以……我想毁掉你。” * 皇帝命人重新调出了这个已经被废止的计划,做出了艾琳娜——这件事一开始是瞒着他的。可是,怎么能瞒得住呢?一个公主出现了,总要被公布出来让所有人知道。而雷丁有相关的背景,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公主的“用途”是什么。 他对皇帝说,他衷心祝愿艾琳娜公主快乐地长大,不要像他一样。他那种态度似乎让皇帝相信了,他真的不计较这件事。所以那几年,皇帝会自然而然和他聊起艾琳娜,甚至有一次,他们做完,皇帝自然而然和他说,要是他是女性,他一定会让他做艾琳娜的母亲。 他不知道如果他真是一个女性,给出了一颗卵子,做了艾琳娜的母亲,他还会不会那么嫉妒艾琳娜。也许,还是会。 他嫉妒她。她蹒跚学步的时候,这种情绪只是浅浅地划过心头。后来,滋长得越来越多,不可控制。他有时候会望见艾琳娜,从某扇窗口,从皇帝翻看的某段录像,从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从灌木架的缝隙里。他望见她快乐地大笑,在阳光下奔跑,和朋友们嬉戏打闹,被照顾她的人温柔地抱在怀里。嫉妒她。在某个夜晚,他撞见了不睡觉在皇宫里夜游的她,把她领到皇帝面前,而皇帝却没有罚她。皇帝每一次都没有罚她,每一次都说:她只是犯了孩子都会犯的无伤大雅的小错。 皇帝之后似乎察觉了什么,有意不让他看到她,但这没什么用。他总能轻易听见她的消息,因为她是一位公主,她的许多事都会上新闻——皇帝送给她一套机甲模型,皇帝送给她一个模拟驾驶舱,皇储带她去看真正的机甲,皇储和她在真正的驾驶舱里拍照留念…… 从嫉妒慢慢变成了恨。恨他们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这么好。恨她为什么是被循循引导着发现自己对机甲的热爱。恨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痛苦,一点也没有犹豫,一点也不受折磨,这么欣然就拥抱了她的命运。 在学校和她见面——她以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深蓝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心里所有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才十三岁,那么年轻,那么简单。 那么好伤害。 皇帝为什么要让他当她的老师?他不知道他恨她吗? 反正他不错过这个机会。每个伤害她的机会,他都不错过。 * “为什么我们这么一样,遭遇却这么不一样?”他低声说,“为什么他们这么爱你,为什么你这么快乐?为什么同样被皇帝宠爱,他却要给我们不同的未来?” 他看到艾琳娜转过头来,眼泪划过鲜花一样的面颊。他的哥哥质问他:我有什么错?小公主没有这么质问他。小公主也没有抓住他这么清晰的坦白,继续喋喋不休她对他的愤恨。也没有过来打他,强jian他,让他痛苦。她只是这样在他面前流泪。 于是他伸出手去擦拭她的眼泪。他继续对她坦白:“我想毁掉你的天赋,毁掉你对这件事的热爱。就像……我曾多次试图毁掉自己对这件事的热爱……可是,也许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吧?我失败了。你还是很热爱开机甲……我也是。” 她挥开他的手,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雷丁站在原地,继续慢慢地诉说:“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你赢得了联赛的第一名。比我当年取得这个成绩的时候还要年轻,你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冠军。你向我证明了你自己,证明了我对你的摧毁有多么失败,证明了你的那份热爱有多么的坚不可摧,不可改变。” 她停住脚步。 他轻轻笑出了声。 “可是你……你还那么年轻,那么容易就……爱……你居然爱上了我?就因为……呵。” 他向她走过去。 “你知道你对我说,你想要的奖励就是让我和你睡觉时,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年轻的人,很容易被爱掌控,被爱哄骗,被爱摧毁,被爱拖曳,被爱拽离自己向往的未来——我,就是被你父亲——” “你想让我感激你吗?!”艾琳娜猛然转身,抓住他的肩膀,愤怒地高声说,“你没有趁机cao我,迷住我,让我怀孕,让我——” “不。”雷丁说,“我想说的是……其实,看到你没有被我摧毁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拽你了;我也决定,不再让别人继续拽住我了。你去属于你的未来,我也要去属于我的未来。 “谢谢你,艾琳娜,那时候,你让我终于有勇气,从我痛恨已久的生活里离开了。” * “你就——同意赦免雷丁·拜尔雷德了?”皇帝说,真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就结束了。 “反正只是表面的赦免,不是吗?他还是我的宠物。他会永远都是我的宠物。” “但这样一来,cao作的余地就多了……他如果自己主动点和他哥哥修复关系,说不准——” “他不会的。我会给他他需要的那些东西,不会让他想要去从原来的家人那里谋求。” 她的哥哥好奇地看着她。 “他需要的东西?” 他的meimei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告诉过你。” “呃,你是说……好吧。” 这下,是公主有点不敢相信对话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你……” “就是开机甲,是吧?”皇帝说,“虽然我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不过,看看他去德里西后的经历,不是在出征,就是在出征,从一月打到十二月,哪里有仗,他就去哪里——要么,他是喜欢杀人感觉的战争狂;要么,他就是像你说的,想开机甲想疯了。” 因为自己也是个不能不碰机甲的人——艾琳娜听见皇帝这么形容雷丁,感觉有点不高兴。 “那你怎么现在相信是后者了?”她问。 “他从来没为自己要求过升官。”皇帝告诉了她这个简单的答案,“因为当上指挥官,冲一线的机会就少了。他是真的只是想去开机甲啊。” “反正父亲退位了,”艾琳娜说,“帝国也能让他开机甲了。” 她哥哥闻言,又诧异地打量她。 “你是还想让他……” 她轻轻皱眉。 “你以为我说的给他需要的东西只是让他碰碰模拟驾驶舱?——父亲当初就一直这么做的,结果他叛逃了啊!他需要真的东西……” “可是……艾琳娜,你不恨他了?” “不,我恨。”她坚决地说,“我的生活很完美,我的人生很幸福——除了和他有关的部分。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裂痕。” “嗯……那是你还太年轻了,meimei。人活着,最缺的是美满,最不缺的就是裂痕。裂痕裂着裂着裂多了你就发现,那第一条裂痕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你现在还完全掌控了他,占有了他,可以尽情地对他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种快乐很快会弥补上那条裂痕的。然后,你就发现自己释怀了,不在意了。其实,让伤痕愈合没什么的,不要因为觉得伤痕的愈合会让你当初抱怨伤痕的话变得虚假,就不让伤痕愈合……” 她听着哥哥的唠唠叨叨,走神想起了雷丁说的话——有些东西是不能弥补的。 她认同她的老师,不认同她的哥哥。有些东西不能弥补,有些伤痕不会愈合。只被爱意包裹过的心已经被恶意撕开,无端领教过的伤害将会永远留在记忆里。当时的愤懑和痛苦,当时的委屈和失望,当时的无助和迷茫,当时吞下了,永远吞下了,永远留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失落的无忧再也找不回来,能够找回来的是——某个自己渴望过的未来。 她对哥哥摆摆手。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都懂。没别的什么事,我就走了。” * 她这次一边cao进去,一边告诉他:“要是你这次能叫得让我满意,下次我出征就带上你。” 他半睁着眼睛望着她,调整呼吸,适应着她的深度。 “我又不能进驾驶舱。” “你猜我能不能让你能?”她告诉他。然后她抓着他的膝弯,让他吞得更多——让那根本就被加长的东西顶进那片软rou中的第二个开口。他失控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皱起,张开嘴,努力深呼吸。 “老师——”她说,“来放松一点——” “嗯……” “顺着感觉——” “啊——” “说说我顶到哪了?” “……不知道……他没试过——这么——啊!” “嗯。那真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