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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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住进楚王宫这事还得从他在医馆打针说起。 韩信,作为一个战场里夺功勋的将军,一向自认为自己真正害怕的东西并不多,哪怕他当年违反军纪差点被砍了。而此时他看着医馆的护士把枕头的盖帽拔下来,调试输液瓶,莫名的感到紧张。 “你是说她得把那个针头放在我手背的皮肤下面一直到那瓶子里的液体全部流完?”韩信问道。 早在忘川住过一段时间,曾经因为流感而吊过三天水的项羽点了点头。他似乎察觉到韩信的紧张,只觉得稀奇又好笑。他早已不是那晚匆忙的担忧,按照使君的话,凭借忘川的群医会诊,只要送过来的时候还有气,就不会让他再死一次,项羽对使君的保证深信不疑,心态轻松,悠闲地伸出两条长腿,打量着他身旁的故人。 韩信明显因为输液的准备工作而紧张。输液的引入不仅在名医中引起了抗疫,也在名士内引起了多数的抗拒。使君对此做过调查,大多数名士都无法接受输液针头的滞留,以及明显的液体流入身体的感觉。项羽猜测韩信大概也是如此,平心而论,项羽自然也是不能接受的,他对于吊水的接受程度与韩信不相上下,但是他作为迅速恢复如初的手段,项羽对此并不抗拒。这也是他和韩信最大的区别,项羽看着韩信默默把腿挪向门口,这反应实在好笑。 他一手摁住对方的肩头,出声问道,“干嘛去?” “我去解个手。”韩信说,马上就要站起身。 项羽的手微微用力,让韩信没法逃跑。他还算了解韩信,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此时放走韩信,对方多半不会回来了。而他作为把韩信捡回忘川的人,有义务看住韩信,所以他把韩信摁回到座位上,强硬地说道,“先打上再去。” “打上了还怎么去?”韩信试图挣扎,但项羽的力气不是他能比较的,他不情愿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护士jiejie的目光在他和项羽身上流转。他看见过类似的神情和目光,那个忘川司的小丫头每次八卦他和项羽的过往的时候也是这样。 忘川的大多数人对他和项羽的关系保持着好奇的态度,对此,韩信认为,他新学的词或许可以概括他和项羽之间的关系,那就是“前男友”。这事还挺平常的吧...楚王爱细腰这种事,在韩信看来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好像除了他以及同期的几位知道的故人,和旁边这位当事人,大家都挺惊讶的。韩信不介意谈起这事,大多数询问他的人都能得到一些过往的碎片,至于真假,就韩信这张跑火车的嘴,就得听故事的人好好分辨了。 “我帮你拿着呗。”项羽说,看样子是一定要韩信把针扎上再去了。韩信倒不是真的想去解手,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试图逃避吊水罢了。 “一会儿回来药都凉了。”项羽悠哉地说,看韩信如坐针毡倒是别有一番快乐,“整个胳膊都凉飕飕的。” “不会,不会,我们可以去家里打。”护士出声道,“肯定不会特别凉的。” 这话反而给韩信听皱眉了,忘川提供的服务也太好了,可是他不想让这群讨厌的护士进他的家。韩信乖乖坐下,伸出右手。 不知是不是残魂的缘故,韩信的手格外白,虽然知道忘川住着的都是故世的灵魂,项羽仍旧下意识觉得自己碰到的是幽灵,他伸手触碰一下韩信的手,冰凉的,真是幽灵。 “你成鬼啦?”项羽逗弄道。 “难道你是人?”韩信反问道,一看见逐渐看着的针头,方才伸出的右手立马抓住了附近的项羽的手,“我不打这只!” 他的声音实在紧张,听得项羽笑出了声。这小声刺耳得很,但韩信没空和项羽吵架,他把另外一只手从衣袖里伸出来,不情不愿地说,“打这只。” 韩信真的讨厌打针,如果今年要他给他一个许愿的机会,那肯定是和医馆彻底地说再见。针头刺破皮肤,轻微的疼痛让韩信轻皱眉头,也就一瞬,疼痛很快消失,他向后靠进椅子里,等待着输液结束。他倒不一定非得来输液,韩信不是没想过这点,但是,医馆给他开了疗程,项羽一早就去他家抓他,这让他不得不出门打针。 冬日里难走,雪地一踩,到哪里都是吱呀吱呀的声音,走到哪里都发冷,尤其是这吊瓶,打进胳膊里整个手臂都是由内而外的冷,如果不是项羽许诺打完针之后嗲他去见钟离眜,他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出门的。 钟离眜不愿意见他,就像他不愿意见萧何一般。韩信病恹恹地摊在椅子里,胳膊冷,但医馆的暖意让他困倦,他和项羽是有过一段,他不确定项羽是否因此而帮他。说实在的,项羽没有帮助他的理由,他们从床笫之间走到剑拔弩张,之所以不用反目成仇,很大一部分是项羽不屑得和他这样的人反目,况且他们根本没有彼此珍视过,怎么算得反目。 韩信的脑袋飞速转着,目光从项羽耳后溜进脖颈,再溜到侧脸。他倒是不怕冷,韩信心想,难道完整的魂体就不会感觉到冷了?他的前男友明显有无处释放的能量,需要敞开领口才能适应现在温度,而韩信恨不得把医馆的毯子全部盖到自己身上。 他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怕冷的,他也有过一段温暖的时光,后来这身体都随着世事炎凉,冰炭置肠改变了。韩信打了个哈欠,瞌睡起来也懒得想了,抽了椅背上的枕头,歪着就睡过去了。 睡得迷糊,朦胧间听见项羽声音,“别动,再动滚针了。” 他是不知道滚针是什么意思,但项羽抓着他的手不让动,估计和留在他手背里的针头有关。韩信努力放松身体,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 也不知道这小王八蛋梦到什么了,项羽看着输液管里的血液回落才松手,现在看这个样子肯定是要滚针的,还好扎得是左手,不然让小王八蛋吃饭都费劲。 “冻手……” 项羽的耳朵捕捉到这么一声,叹了口气,出门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黄昏,韩信被护士jiejie的唠嗑声吵醒了,看了看高挂的药瓶,还有药底,估计马上就要打完了。这药走得慢,一打就是一下午。项羽等烦了,给窗户支了个缝和外面的人说着什么。知觉逐渐恢复,韩信左手臂下一片温热,不知谁什么时候垫了个热水袋。 “喏,那小丫头给你送的糖。”项羽听见身后的响动,扔给他一个袋子。韩信拆开来看,里面是些糖粘子,软糖,果糖。 “谢谢使君。”韩信早就猜测屋子外面是使君,他对着窗户说了一声,随即听到对方回应,“你好好看病哦,好了好给我签名。我还要去演武场看保安应聘,先走啦…” 韩信露出一个笑容,听着窗户底下一串脚步声,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我听说樊哙去……”项羽没说完,看着韩信的吊瓶见底就叫护士来拔针了。 韩信没心思听他说闲话,肚子一直叫,他动用空闲的那只手在袋子里掏糖吃。 “我饿着你的?”项羽回来时韩信正往嘴里塞着糖粘子。 “你请我吃什么?” 针头拔出来,韩信还是不敢动那只手。项羽看他没动静,走过去帮他摁着药棉。 “你们在拉手吗?”护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意外的看到了这一幕。韩信迅速把手抽回来了,面无表情地说,“他嫌我滚针不够,要给我摁个滚针出来。” 项羽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哼”,伸手把韩信腿上的糖果袋子收走了。护士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游走,暧昧地笑了笑,推着小车出去了。 韩信饿得肚子直叫,项羽不让他饭前吃零食,让他忍一忍,路过饕餮居却不进去。韩信闻着饕餮居飘出来的饭味走神,不愿意再挪动一步。项羽好说歹说才跟他保证请他吃的饭不会比饕餮居差,韩信这才跟着项羽继续走下去。 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让他梦回淮阴,今时不同往日,如果项羽现在赶领他到河边钓鱼,他一定当场把项羽吃了。 在韩信第三次耍赖不愿意走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楚王宫。一大堆熟人正在附近的空地上烧烤,韩信隔老远就闻到了烤羊腿的味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此时炫掉一整个羊腿不在话下。他的眼睛盯着羊腿,脚下却踯躅不前,项羽看出他的犹豫,附耳说,“人都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韩信侧头,看着项羽略带笑意的表情,忽得问道,“你是这么决定复合的吗?” 项羽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没回答,推了韩信的后腰一把,“钟离的迎接晚会,他应该在羊腿附近。” 韩信再想说些什么,项羽这个楚军灯塔已经被别人拉走了。他这个前汉大将军在楚军的聚会里显得格格不入,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韩信在楚军里一直也没什么朋友,只不过这次他心里多了些负担。 自从来忘川之后,项羽对他付出的种种远超两人故世的关系,最起码在韩信看来,他们之间也就是长期炮友的合作关系。现在看来好似不是,韩信不知道炮友的关系如何变质的,他能确信的是,现在的情况按照使君的说法应该叫“项王是不是在追求你?我昨天在草坪上看见霸王喵对信喵摇尾巴,那个大扫把尾巴,像孔雀开屏一样!” 他有时候挺佩服刘邦的,如果他能有刘邦一样的脸皮,他就能坦然地接受项羽对他的“追求”,并且现在挤进人堆里和钟离眜见面。钟离眜在楚军里是个老好人,是以他的回归在楚军里引起了轰动,这群人对韩信保持一个冷漠或者疏离礼貌的态度,却把钟离眜团团围住。项羽抽空过来,看见韩信在人群外观望,就说那群人都在等烤羊腿,如果韩信再不挤进去,烤羊腿就没了。 “我可以自己买。”韩信心生退意,他现在又不是当初的穷小子,忘川发得退休金在使君夹带私货的cao作下面,他比刘邦都富裕。 项羽啧了一声,看他这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到底没忍住一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子,打得韩信闷哼一声。 “把跟我要吃的的架势拿出来啊。”项羽骂道,“你这小王八蛋找我要吃的怎么一直理直气壮的?” “我的屁股不是给你草了嘛,给我点吃的怎么了?”韩信嘟囔着,“要是钟离哥也.....” “他敢!”项羽有些生气了,声音拔高了许多,引得周围人侧目。韩信赶紧闭嘴了,他在嘴边比划比划,示意自己不说了。 那低头的时候露出白皙的脖颈,项羽多看了两眼,又低头看见韩信的腰身,这小王八蛋当初就是这么勾引他的,和别人打架,打又打不过,惯会装可怜。谁能想到当初谁都看不上的小趴菜还挺有本事的呢?项羽的眸光沉了沉,他出声把人群赶开,领着韩信走到篝火附近。 篝火附近还有椅子,项羽习惯了坐在中间,他是楚军绝对的领袖,理所应当地坐了c位。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韩信落座,“请你吃饭。” 韩信摸了摸鼻头,尴尬地落座。钟离眜在另一侧,看见韩信就要走,被项羽出声叫住,“别走。” 于是三人共进晚餐,两两沉默。 项羽很不理解,人都死了,在忘川过退休生活,有什么必要像仇人见面似的吗?当然,如果这事换做刘邦,那肯定是有必要的。 这是韩信吃过的最尴尬的晚餐,他想和钟离眜修复关系,钟离眜没心思理他,烤羊腿在嘴里也吃不出味道。他还能感觉到楚军里偶尔夹杂的敌对的视线,使君跟他保证过,如果谁在金戈馆之外动手,都会被使君绳之以法,想起这事,韩信才放下心来。 他颇有一种独闯敌营的感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韩信看着钟离眜吃完饭,站起来说身体不舒服,转身就走了。项羽也没再留,韩信下意识起身,钟离眜只冷淡地说,“不用大将军送我。” 韩信又默默坐下了,他手里还拿着项羽给他抢的羊腿,被钟离眜这么一说,看着那块rou,忽然就没什么胃口了。 “他也就嘴上说说。”项羽倒是不觉得尴尬,甚至觉得自己这复合的打算基本要完成了,他和过来敬酒的将士推杯换盏,手里还拎着酒坛子,“我看他总是打量你,忍了好几次才没开口。” 韩信抬眸看他,似乎不太相信项羽的话。 “你多来走动,再几次就好了。”项羽这般说着。 韩信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能成,但他不会轻易放弃,就当是串门了。 “喝不喝?”项羽把酒坛子递到他面前。酒香飘进鼻子,韩信果断说道,“喝!” 扔了羊腿抱着酒坛子就喝起来。酒入愁肠,喝多了也就没那么愁了。头顶传来项羽的轻笑声,“你可别告诉那小丫头我又让你喝酒。” “不告诉。”韩信酒量很差,基本上就两碗就上头了。项羽看了看见底的坛子,再看看对方泛着潮红的脸,估摸着是醉了,正好让他留宿。项羽的算盘打得叮当响,结果韩信吃了羊腿就要回家。 他坚持要走,项羽推了宴会跟他两步,喝得摇摇晃晃地,也不往哪走。 “留下来?”项羽扶着他,免得他摔倒。 “不!” “喝成这样,路还滑,天还冷,明天又得打针了。” 一提到这事,韩信好像精神了,一个激灵站直身子,脑袋撞到项羽的胸口也不嫌疼。项羽不明所以,韩信却忽然凑近,温热的鼻息给他一种马上要接吻的错觉,韩信哼了两声,说,“我知道你想cao我!羊眼圈,假阳具.....” 他掰着手指细数着曾经尝试过的道具,好似受了超大的委屈,最后确信项羽不怀好意,嚷嚷着要回家。 回家?回个屁的家! 项羽被撩拨了一下,心里像是被羽毛搔弄。他忍无可忍,出手将韩信仰面摁在花园的桌子上。 韩信轻哼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项羽的心思。但出人意料地,他分开腿圈住项羽,又抬起来,膝盖在项羽腰侧蹭着,醉酒的嗓子沙哑,他小声说着,“喏,给你cao,明天你还得让我来,帮我和兄长见面。” “就像我和你交换食物一样..”他伸出双手揽住项羽的脖子,细碎的吻落在项羽的眉眼和侧脸,好像他们一直是这般情人。 撩得人起火,项羽回吻他,舌头滑进对方唇齿,叫人喘不上气才离开。但他没再动作,项羽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咬住韩信肩头,牙齿轻磨,一直到血腥在嘴里散开才松口。 “你当我楚王宫是菜市场啊?给点东西就能换?”项羽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韩信。 “这可不是给点东西。”韩信嘟囔着,他的身子向下挪动,蹭到身下正顶着自己的硬邦邦的东西,耸腰蹭了蹭,果然听见头顶的闷哼。可惜,随之而来的是落在他屁股上的巴掌,他吃了痛,挣扎着往上挪。 “不够。”项羽抓着他的手腕,得寸进尺地说,“你的入住手续是不是还没办?如果你住我这儿的话,我再考虑你说的这件事。” “cao我一次还不够!”韩信看着昏暗的天空嘟囔着。项羽则挪开了身体,放他从桌子上下来。 “想好了,明天再来告诉我。”末了,项羽又拍了拍他屁股,把人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