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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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土包子 A市附中，开学典礼。 九月还有暑气尚未消散，礼堂就算开着很足的冷气，也不能吹散林珏心中的急躁。 她今天穿着不太合身的职业装站在后台，手上拿着皱巴巴的稿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演讲稿是临时写的，原本拟好的稿子被打了回来，说是太公式化。 如此明显的针对，她不能有任何抱怨。 一个月前，相亲对象王志伟对她说花了大价钱给她安排了工作，就在A市，等到她正式入职之后就能结婚。 最好的私立学校并不是那么容易进来，当初和她一起面试的还有一个领导的侄女，她笔试发挥出色，现在被人下绊子也正常。 终于等到她出场的那一刻，她整了一下衣摆，拿出职业假笑走到话筒面前。 声音有点弱且不自信，语气也不似其他老师这般干练。 下面的学生乌泱泱一片，只是扫了一眼，就开始眼花。 林珏的声音更颤了，脑子一片空白，演讲稿那些词汇从劝学差点变成劝退学。 高三八班的学生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终于看到新班主任，脸上皆是不屑。 “不会吧，未来一年要面对这样的土包子？” “上次不是来了一个时髦的海归老师，你们也没给人家面子啊。” “那是野哥不给，管我们是什么事啊……” “啧，还好今天江野不在。” …… 八班的学生说话没压着语气，更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在一边的学生把这些听得真切。 听到“江野”二字时，周围声音下意识降低了几分，只为了听到关于“江野”更多的消息。 江野不是一般学生。 八班那些纨绔子弟都愿意称他一声“野哥”，地位更不用说，自然是附中校霸最佳人选。 他们聊的上一任班主任，好像是被江野气走的…… 八卦正听得起劲，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无聊”，身后的十几个学生陆陆续续退场。 礼堂的大门被打开，更是打断了林珏的演讲。 她看着大门打开的那道光，颤抖的把稿子最后一句话说完。 能够在老师演讲的时候当众离席，也只有八班那些人干得出来——以江野为伍的小团体，家中非富即贵，更是学校惹不起的小祖宗。 原本不合身的衣服更是显得难受，林珏深呼吸一口，吐出的一瞬，感觉到胸口有些紧。 她低头，目光瞥到里面固定的衬衫扣针，有些狼狈的鞠躬捂胸逃跑。 衣服是临时租的，不太合身，可不能弄坏。 后面的掌声稀稀落落，她心中委屈到了极点，也只能咬着牙下场。 高跟鞋大小合适，却因为是新鞋有些磨脚。 感觉一切都糟糕透了，她却不能走。 衬衫早就变形，手只能搭在胸口上，不让旁人发现。 终于散场，林珏慌不择乱抱着自己的衣服跑去换衣间。 衬衫被扣针弄得变形，无法还原。 她脸有些臊，隔着手机跟店家交涉都忐忑起来。 其实林珏不胖，只是长得有些rou，说俗气点，就是男人嘴里那种看起来能生儿子的身材。 胸大，衬衫本来就不好选。 恰好店家要去送货，看到她语气诚恳，打算上门取件。 林珏看着那句“开摩托的就是我”吐出一口浊气，想着今天总不可能倒霉到底。 拿着包装袋走到校门口，穿着是平日的休闲装。 当看到有人看过来，她下意识含胸，有些胆怯的模样。 等了几分钟，听到耳边传来“呜呜”的机车声，眼睛亮了亮，直接跑了过去。 江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疯狂的女人。 看着女人要冲过来，眼神一顿，低低骂了一声“cao”，快速踩刹车。 一人一车差点碰到，林珏也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退了几步才开口： “对不起，你没事吧？” 2. 你才有病 没事？ 江野蹙起秀眉，一脸不耐烦看向面前的女人。 角度问题，看到她上前，无意识目光落在她胸前隐约显露的沟壑上。 白，大。 这两个字钻进江野的脑海中，他挪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相貌平平，难怪用这样的招数。 “撞上来是想死？”他终于开口，语气的戏谑不加掩饰。 林珏是真的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他语气的不屑，只想着把手里的东西给他，好马上回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东西你看一下，多少钱你说。” 她低着头，语气小心谨慎，还带了一份讨好。 软糯的语气让江野有些不适，重话说不出口。 面前的女人低着头朝着他递上白色袋子，好似他不接就不起来，弄得人更烦躁了。 江野遇到不少女人，故意讨好的招数也见识不少，这样卑微的却是第一次见。 就算不爽也不得不稳住机车，随手把她手上的袋子拽过来。 “什么垃圾东西……” 他大手一掏，摸到了一件衬衫。 林珏为了让店家方便看到自己弄坏的地方，衬衫是放在最上面的。 自然，破的地方也是最显眼。 江野：“……” 面前的林珏终于抬头，看着江野的臭脸，有些紧张的舔了舔下唇。 “这个是不小心的……你，你说个价格吧……” “你没病吧？” “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可以全价赔偿……” 他的语气凶得很，声音低沉，无形之中就带了几分压迫感，林珏本来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着对方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慌乱掏出手机出来。 “真的，我现在就可以赔钱，你说个价。” 她没多少钱，心想着这套衣服最贵也不会超过一千。 可江野是什么人？ 他冷嗤一笑，搞不懂面前的到底是发疯还是故意碰瓷，可说到赔钱，他突然有了几分兴趣。 低头瞥了一眼机车后面，果然刚刚急刹车磕到旁边的垃圾桶，划痕不大。 “这样吧，机车全车烤漆太贵，我简单一算，你给我三万，这件事就算了。” 他把衣服塞回袋子，丢到地上。 袋子落地的闷声响起，他也抬手把头盔摘下。 林珏先是听到“三万”脸色僵硬住，而后才看到面前男人的模样。 面前男人长得张扬，五官轮廓凌厉分明，看着她的目光更是嚣张肆意，嘴角勾着嘲讽，看起来不好招惹。 就像是盛夏艳阳照射在她的身上，更是弄得她无地自容起来。 她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手机，语气也是卑微到了极点。 “三、三万？” “没错。” 江野把头盔挂在车头，语气也是漫不经心，低着头欣赏她卑微的模样，心情莫名有些舒服。 “这套衣服租金也不过一百八……” 林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弯腰去拿衣服，手指都是颤的。 租金不过两百的衣服，价格这么昂贵？ 这三万她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更别说现在她这份工作能不能长期做下去都不一定。 手才碰到袋子，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店家的号码，她刚刚打过电话，有几分印象。 抬头，看到的是男人漫不经心的目光。 林珏咬着牙按下通话键，听到对面传来店家老板的声音。 “你到哪里了？我现在就在附中门口。”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摩托车，车上的人拿着手机，很明显就是跟她通话的店家。 此刻，什么都清楚了。 “我马上过去。” 林珏挂掉电话，忿忿拿起地上的袋子，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今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堆积在一起，用尽力气对他喷了一句： “你才有病！” 3. 被捉弄 林珏第一次情绪崩溃到这个地步，眼泪滚落，一切都那么不受控制。 她抱紧袋子，没有跟面前的男人纠缠，直接跑到店主面前。 身后的江野看着她慌乱的背影，无趣的撇了撇嘴。 只是发现脑海中闪过她哭得模样，让他心情十分不爽。 不是她先碰瓷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重新戴上头盔，启动引擎。 就像是故意似的，在林珏面前晃了一圈，最后才开进学校里面。 如此嚣张的样子根本让人无法忽视，林珏故意低下头不看机车，更是努力忽略这些声响。 泪止住，可语气还是委屈至极，看着面前的店老板，开始商讨这件衣服的处理方式。 许是看她可怜，店家也没有太过分，收了她六十块钱的赔偿，最后完成了这订单交易。 “妹子，没事，这衣服就几百块钱，也不是什么贵货。” 临走之前，店家没忍住多安慰一句。 林珏重重点头，握着手机的手都出了汗。 还好，只是六十块。 送走店家，她有些疲惫的走到学校里面。 今早跟门口打过招呼，她是刚来的老师，这会儿也不会拦着，淡漠看着她走进去。 开学典礼结束刚好到大课间时间，林珏回到办公楼，看到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 先对她开口说话的是年级主任，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只是话语藏刀，语气并不友善。 “小林老师，八班那群捣蛋鬼顽劣了一点，你多上心。” “嗯……” “那还愣着干什么？这个时候就应该去准备了。” “嗯……啊，好的主任。” 林珏这才反应过来的，慌乱的看了一眼办公室，终于走到一个角落里面。 她的工位是最不起眼的位置，靠窗，连带着电脑的显示屏幕都有些晃眼。 这些都是小事，最可怕的是身边有成绩最好的两个班主任在旁边，无形的压力让她甚至不敢抬头。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穿着靓丽，只有她灰扑扑的。 上课之前她去了一趟卫生间，才知道为什么难怪那些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样子。 哭过，脸上的妆容都花了，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林珏不太会化妆，只是简单涂了一层bb，今天特地画了全妆，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补，只能用最快时间卸掉，最后涂上一点口红。 她长得有些稚气，想要镇住八班那群小鬼，显然有些困难。 想到等会就要去上第一节课，脑子立刻变得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林珏是语文老师。 上课前五分钟就已经抱着教案和课本出发，脚上还是那双有些磨脚的高跟鞋，她努力走得稳当一些。 八班教室里倒是热闹，大部分都是未成年的孩子，玩心重，更别说一个暑假未见，能聊的话题不少。 男生聚集在一起打游戏，女生则围成一团说着八卦，拿着手机讨论感兴趣的话题。 附中对于手机的管控严格，可校规在八班就好比一张废纸，倒是没人在乎。 江野坐在后面的位置，玩着最新的掌机游戏，成功刷新的游戏记录。 一旁的宋声看到被刷新的数字，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野哥，你停下来吧，我玩了一晚上都到不了这个数据……” 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男生嬉皮笑脸跑过来。 是王景，他们这群人中最喜欢捣蛋的。 “土包子来了，我刚刚在门口和讲台弄了几个小机关，你们说等会儿会不会中计？” 土包子林珏的外号。 江野还没见过这个班主任，睨了一眼王景，看不上他这些龌龊小伎俩。 接话的是宋声，“你少开玩笑，上次要不是野哥保你，你还能站在这里……” 上一任班主任被王景的小伎俩吓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过分了一点，弄得人摔跤磕到了桌边，事情闹得有点大，最后还是江野担了下来。 赔了不少钱，不然这事也不会轻易过去。 哪里想到王景这次还是死不悔改。 被说了一句，王景自然不高兴，反嘲道：“可是每次是你笑得最大声……” 话还没说完，不知谁说了一句“土包子来了”，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前门门口。 林珏走得倒是稳重，只是没想到有人在门口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小心踩到，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手敏捷快速抓住门口，好在稳住了身形，只是怀里的课本和教案飞了出去。 她一脸狼狈抵在门上，听到身边的爆笑一片。 被捉弄了。 是这些学生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