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留下来
一个人的地位到底应该用什么来界定呢？ 如果要织田作之助来说，大抵会用实际获益作为衡量的准则。 社会地位，种群中的地位……又或是某个人心里的地位皆是如此。 所以，织田作之助认为他现在在黑手党的实际地位已经高于了首领本人——虽然目前他所获取的这个地位只是来自于首领本人感情的空中楼阁。而在首领、在太宰治心中的地位，凭借他能够为自己做到的程度也可以得到确认。 ……是在说不要走吗？ 织田作之助俯视着紧紧扯住自己衣袖的青年首领，没什么感情波动的面上一如既往地没有显示出内心的思绪。 就算是这样说的，这句话也是对着那位“友人”说的吧。 “之前也是说过的，我很在意自己的安危。” 织田作之助用平淡的语气说。那并不是一个“在意自己安危”的语气，可织田作之助认为自己确实是认真的。如阴影一般从四面八方网罗而来的不安催促着织田作之助思索着、行动着。那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象征，织田作之助如此确信着。“当初是太宰你用诡计诱骗我加入黑手党的吧。”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没有拿到实证的猜测变成了从另一个当事人口中得到的真相，织田作之助发现自己竟然意外地没有任何波澜。 亲耳听到“夺走了原本的未来”，黑手党首领又亲口承认了确实在最初是用诡计将之劝诱进组织，任何人都会疑心自己被卷进了什么阴谋之中。 太宰治想要解释，可是又顾虑到织田作之助的那句闭嘴而没有真的出声。他的身体急切地前倾，几乎要把自己的胸膛都压在织田作之助的膝盖上。他只是更紧、更紧地拉着织田作之助的袖子，用恳切的——近乎于乞求的目光看着坐在首领位置上的那个青年。 但是织田作之助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定。 权力的声张在于命令是否能够令行禁止。太宰治的举动只是声张“织田作之助”对于他的权力。因而即使急切到手指都在颤抖、脸色都变得苍白，太宰治依然紧紧闭着自己的嘴唇，没有违逆织田作之助说出的命令。 只是他并没有泄露出自己的想法。织田作之助轻轻举起了袖子，看上去是想甩开太宰治扯住他的手。 “唔！” 织田作之助猜这大抵是是一个不字。 因为察觉到了危险而萌生想要离开的欲望是真实的，但是想要留在这个青年身边继续探索他的欲望也是真实的。理智的人应该做出选择，想要同时摄取两者的人是贪婪且愚蠢的——理论上本该是如此。 “不想让我离开吗？”织田作之助问。 太宰治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宰之前似乎和我说过，你是自杀主义者，只是活着的事实都会让你感到痛苦，”织田作之助用陈述的语气说，“可是按现在的状况来看，恐怕在你身死的瞬间我就会被处刑，留在这里是对我来说很危险。” 话虽如此，织田却并没有为危险的八成来源是他对太宰治做的那些事而忏悔。 “所以太宰你需要活下去——直到我自然死亡之前。能够做到吗？” 太宰治毫不犹豫地再次点了头。 ……真是干脆利落啊。哪怕是这样强人所难的要求也会同意下来，那位友人现在在太宰治心里的地位就是达到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地步。织田作之助不为所动地想。 但是这还不够。如同食物拥有保质期一样，人的感情同样有着期限。如果太宰治对他衍生而来的感情拥有期限，那么他的地位、在黑手党中的权限以及安全性都无法得到保证。 织田作之助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诚实地说给了太宰治听。青年聚精会神地倾听着织田作之助的思虑。。 “所以我需要更加有力的保证，”织田作之助用平静的语气说，“强而有力的保证。” 太宰治抿了抿唇，大概是想说什么作为担保，可是却没有说出来。青年的头脑相当聪明，所以他能够理解：没有保证的言语是苍白的。那位青年首领抖着手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自己的便携电话，飞快地在上面打了一串字。 没一会儿织田作之助就听到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声响——那是代表首领紧急短信的嗡鸣声。他看了太宰治一眼，慢吞吞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信息。 【织田作，你想要什么作为保证，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用首领之位作为保证，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首领之位也可以在运作下交给你。】 “什么都可以？”织田作之助问。 太宰治肯定而迅速地颔首。 “——那么我要你。” 太宰治点头的动作卡住了。 “我不需要首领之位，那个位置本身就代表着危险，而且就算我成为了首领也很难服众。就连之前那两个人就不会轻易放过我吧。” 那两人，显然说的是中原中也和中岛敦两人了。织田作之助停顿了一下。 “我很清楚自己在黑手党是没有根系的浮萍，所有的权力都是直接从你那里摄取，所以我需要完全摄取你本人才能够安心。你必须要成为我的东西——这部分可以理解吗？” 太宰治抬头看着织田作之助，随后慢慢、慢慢地地点了点头。 那是在认可织田作之助拥有之后对他做的一切事的权利，是将织田作之助先前的行为全部正当化的批准。织田作之助会在他的感情可能变质之前占据和控制他……直到他从里到外都属于织田作之助为止。 “……那么，我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