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他们在时间的洪流中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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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南汐还记得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傅廷宴死死抱住她卧倒在了地上。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去看清周尉迟的脸,却只看到了一片浓烈的火光,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从十一岁到二十岁,九年的情分,终究是没抵过他想要立功的名利之心。 林泽没有接话。 事实太过残酷,他作为当年那场事件中的亲历者都觉得难以接受,何况是当事人。 子弹击中汽油桶之后发生了连环爆炸,烈烈火海,几乎要吞噬码头的一切。 但因为当时他们两个都已经撤离了原位置,所以只是受了伤,没有死。 他冒着危险冲进去将许南汐救了出来,程凯冒着危险将傅廷宴救了出来。 在火海中,他与程凯默契的没有拔枪相见,各自救下自己想救的人之后便迅速离开了现场。 许南汐也没指望他说什么,只是继续兀自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周尉迟,相信他安排我做卧底接近傅廷宴只是为了将触犯法律的人绳之于法。” “我一直这么相信着,直到巨大的爆炸声震破我的耳膜,风声撕裂我最后求救的声音。” “你们人人都说傅廷宴该死,可是林泽,当年如果不是他提前预料到周尉迟会朝汽油桶开枪从而带我往后撤,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她说完这些话,感觉把这一生的力气都要用尽了。 侍应生将他们点好的菜送上来,两人却都食欲全无。 林泽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温度已经凉了,滑过喉咙时冰冰凉凉的。 他沉默了足有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南汐,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该再去深究什么,这世上有些事弄明白了会很痛苦,不如糊涂点好。” “我做不到!”许南汐字字铿锵有力,“林泽,我失去记忆,不明不白的活了六年,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了。” “那你想怎么样呢?周局当初也是以大局为重,他……” “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他顾全大局。”许南汐打断他。 坐在周尉迟那个位子,他想要铲除黑帮势力为自己立功并不意外,只是她接受不了,自己原来从始至终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林泽摸不透她现在心里的想法,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南汐,你对过去耿耿于怀,这样是不放过自己。” “我会放过自己的。”许南汐微微一笑,“我不会让自己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这场饭吃得各怀心思,直到最后不欢而散。 回到家里,许南汐也没给周尉迟回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后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周尉迟是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来的。 这个年是他自打上任以来过得最不安稳的一个年,除夕夜码头开火,大年初一收拾残局。 他一夜没睡,眼睑下方一圈青黑,疲倦感全写在了脸上。 刚一进门,就瞧见了沙发上那抹缩成一团的身影。 许南汐连被子都没盖,身上搭了条薄薄的毛毯,小脸被毛毯遮住,只露出了头顶的黑发。 周尉迟踱步走到沙发旁,看到她蜷缩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扯开毛毯使她的脸露出来,许南汐身体颤得比方才更厉害了,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周尉迟推了推她的身子,“醒醒。” 沙发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他又伸手轻轻拍打了下她的脸,“南汐?” 许南汐突然死死抓住他的腕部,又在梦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倏然转醒。 看到面前这张脸的时候,她有过片刻的怔愣。 开口时,声音透着一股砂砾的质感,“尉迟。 记 住 最 新 首 发 地 址 - m . y i n b i s h u w u . c o m ” 周尉迟在她身边坐下来,“做噩梦了吗?” 许南汐揉了揉太阳xue,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她又梦到六年前的事了,梦到了何成捷临死之前的脸,梦到了汽油桶被击中爆炸的那一瞬间,还梦到了……丞丞。 事发时,他才不过三个月。 许南汐突然明白了何莺对她为什么那么大的敌意,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其中不乏有吃醋嫉妒的原因在,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何成捷的那一条命。 那是她的哥哥,虽不是被她所杀,但却是因她而死。 “梦到什么了?”周尉迟握住她的小手,手指在她腕部轻轻摩挲。 许南汐逼退脑海中的那些画面,“没什么,就是昨晚林泽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在码头跟傅廷宴的人交了火,我做梦联想到了这些事。” 她话音刚落又接着问,“事情都解决了吗?你没有受伤吧,还有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已经解决了,”周尉迟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我没受伤,情况也还好,我是听说他亲自出货才过去的,本想当场抓人,但下半夜收绞货物后把整个码头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他的人,只抓了几个手下,又让他侥幸逃脱了一次。” 许南汐眼睫扑闪,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下半夜当然不可能找到他的人。 下半夜……他们已经回了南桥路。 “恭喜你啊,”她微微掀动嘴角,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又立了一功。” 许南汐脑子里闪过许多从前的记忆碎片,她思绪有些恍惚,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初遇时,他们分明都不是如今这副模样的,不是吗? 二十岁的周尉迟嫉恶如仇,心怀天下,所以才会从歹人手中救下她。 那时他没有什么身份地位,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与勇气。 十五年了,时间的洪流裹挟着人滚滚向前,年少轻狂的少年在现实的磨炼下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有能力和手腕,也越来越……面目全非。 周尉迟是个聪明人。 懂分寸,知进退,所以他在仕途这条路上走得很快,升得也很快,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正局的位子,扶摇直上。 这条路走慢了是问题,走快了同样是,甚至问题更大,因为贪心不足,欲念太盛。 执念越多,越容易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