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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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来,两人并未带多少人,十几个护卫连带着冬雪护持在主母,小娘子身边。 “我要弄个橘灯放河。”萧晴雪眼瞥见卖水果的摊子,顿时别出心裁。 萧洛兰买了些橘子。 她小心剥皮完后将橘瓣分与冬雪,橘子内的白芯被灯油浸泡其中,小小一个,着实可爱。 萧洛兰又剥了一个。 可惜两个小橘灯一放入湖中便被水卷走了,倒是其余行人的河灯好好的,在暮色将近的时候,点起了河面星火。 萧晴雪气恼,不信邪的又做了一个,蹲在河边浅水处小心翼翼的将小橘灯放了下去,萧洛兰在一旁吃着橘子,就这么看着女儿。 一连三次不成,萧晴雪跺了跺脚,耐心马上就要用尽了。 萧洛兰忍俊不禁:“好事多磨,你耐心些,我再做一个给你。” 萧晴雪这才露出一个笑脸。 萧洛兰做好以后,观察了一下河面风势,等趋近于无的时候,才蹲身敛袖,慢慢的在浅水中放下橘灯,眼看无风无波,终是松了口气。 小橘灯摇摇晃晃的漂远,和远处河灯融为一体。 “好耶!”萧晴雪鼓起掌来:“阿娘好棒。” 萧洛兰沉郁的心情被女儿逗的一扫而空。 “阿娘,我们去黄粱寺吃斋饭吧。”萧晴雪眼看天色也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便说道。 “冬雪,你去买两份斋饭来。”萧洛兰道。 冬雪应声而去。 萧晴雪跟着阿娘回到岸边的马车内,有些不懂:“阿娘,为什么不去寺里吃啊?” 萧洛兰坐下:“黄粱寺在山上,你阿娘不想上山。” “你就当吃次斋饭外卖好了。” 最主要的原因,大概也就是萧洛兰心底不想让外人觉得她也信佛罢了,也不知是不是那进宫做斋饭的和尚厨子传的消息,外界现在也有流传她是个信佛的,今天请帖中居然还有几张高僧帖子。 萧洛兰生怕去了,那些寺庙借着她的名字狐假虎威作福,她哪里肯去。 “行吧。”萧晴雪又让随从再去买些街边小吃过来。 两人吃完斋饭后,便打道回府。 行至半路,马车棚顶忽的传来雨滴声。 萧洛兰推开一半窗户,外面天色在几息之间便已黑透,六月天,娃儿脸,说变就变。 倒是前几天一顺的好太阳是难得的了,如今恢复秉性,黄豆大的雨滴哗啦啦从空中落下,不一会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幕中,街上人群很快散了干净,天地唯有大雨连线,大的让人看不清。 在瓢泼大雨中,萧洛兰心有所感,两扇窗户打开,忽的看向前方。 “阿爹来接我们了!”萧晴雪惊喜道。 两人视野之中。 只见街对面,高头大马上端坐着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 周绪披着一挡雨的蓑衣,打马而来。 等临到前,见夫人发鬓微湿,玉容在雨中显得朦胧,似只觉初见。 “天色已晚,我来接你们娘俩回家。”周绪笑道。 萧晴雪笑道:“阿娘定是早早就看到阿爹了,车窗全打开,害的我淋了一脸雨水。” 萧洛兰脸色一红,想辩解一下,又觉得欲盖弥彰,她刚才的确是听到了马蹄声。 周绪哈哈大笑,解下蓑衣也进入了马车内,幸而马车够大,坐得下三人。 萧洛兰耳尖微热,关上一扇窗户,只余一窗透气透光。 昏暗中,周绪坐在马车一侧,看着夫人与女儿。 “我得到消息,朝廷任命魏国公为东都留守,我估计魏延山他也快要回来了。” “那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事就此作罢了?”萧洛兰忽的想到一事。 周绪嘿然冷笑:“夫人不知,前段时间凤翔节度使突然反叛,叛军兵马都已经到灞桥了,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朝廷诸公逼着让圣上封魏延山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此率兵勤王。” “没想到,寿州,广陵被我占了。” “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事也不了了之了,现在魏延山那边正奉朝廷缴文要讨伐我。” “听说还组建了一个什么伐幽联盟。”周绪冷笑。 萧晴雪差点惊叫出声,这不就是十八路诸侯讨董吗? 阿爹真大反派也! 不过她再仔细一想,阿爹这是亏大了啊。 毕竟阿爹现在可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 反而是魏国公此意昭然若揭。 第227章 (魏延山过渡篇) 金陵城的楚王府, 未曾见过的人难想象其奢华,虽是王府,但建筑规格却比拟最高。 正所谓有诗云:回廊万千连宫殿, 珍树奇花绕庭远,佳泉诡石临三阁, 旃檀香风散千里。 此刻后院, 万红伶仃, 俱吹散南风中。 残红花瓣落了满地, 却无一侍女打扫, 甚至连落绮阁此刻也安静的过分,唯有雨声依旧,檐铃飒然做响,许是此刻雨大风急, 檐铃之声竟有肃杀感。 孙岩跪在坚硬的石砖上, 身体瑟瑟发抖, 雨水沿着他额头的伤口流到地上, 整张脸是血水还是雨水已经分不清了,脸部肌rou因为咬紧的后牙咯咯作响。 他心下知道自己要遭了! 他一向与韦书有怨,平日里也是欺他最多,却并无惩戒,看似在主子面前最得脸,可那是在韦书没有死的情况下!更是在没有丢了寿州, 广陵的情况下! 如今寿州, 广陵已丢, 他该如何自救, 孙岩不由把目光看向了前方跪着的背影。 小王爷也跪在了雨中。 书房前面, 魏无忌跪的笔直, 低垂着头,孙岩在想什么他不关心,甚至他此刻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这次闯的祸有多大?寿州,广陵丢了,魏无忌想到这,身形晃了一下,面色越发苍白,得知父亲一回来,魏无忌就来请罪了,连母亲那也未告知,可惜书房内的父亲始终没有出声。 一声炸雷蓦地响起,惊的魏无忌心跳骤止,手指发麻,身后的孙岩更是忍不住膝行几步到小王爷那,五体趴地:“小王爷,魏公不愿见我们,怎么,怎么办?” 魏无忌回头看了一眼死到临头的孙岩,神色漠然。 孙岩见此,害怕的不行,却又不敢打扰书房内的魏公,只得用苦苦哀求的眼神看着小王爷。 魏无忌现在对这平日里讨好他的孙岩恨得两眼通红,看他这苟且作态一下子就想起了韦叔,恨怒之下,起身踹了过去,没想到因跪的久了,膝盖发麻刺痛,复又重重跪在了雨水中。 孙岩连忙抱住小王爷的腿,涕泗横流悲呛道:“小王爷息怒,都是卑职的错,没有及时增援韦将军才让其惨死,卑职无能,只求有一天能手刃周蛮为其报仇,其他再无所想!” 魏无忌怒喝道:“你这小人给我滚远点!” “卑职现只求能带功赎罪,还望小王爷宽宏…”孙岩话还没说完,被忍无可忍的魏无忌踹了过去,半个身体被踹到了碎石道上,头一抬,血迹斑斑,还执着的往小王爷那边磕头请罪。 魏无忌怒火交加,拔剑就往这边来。 这边的动静终于传到了书房内,随着书房门被打开,魏无忌立刻跪下请罪,连孙岩也哆嗦着重新跪好。 刚午睡好的魏延山望着跪在雨中的二人,长身玉立,被誉为谪仙人的脸上没多大表情,穿着最舒便的宽袍广袖,凉风缠袖,飘然轻逸。 魏无忌低着头,声音苦涩:“儿犯下了大错,特来请罪,还请父亲责罚。” 孙岩忙不迭道:“卑职作战不利…”话未说完,眼前就看到了沾染水汽的浅青长袍一角。 孙岩顿时惶恐不能言。 魏延山笼袖驻足,说道:“韦书已战死,尔有谗言鼓动无忌冒进轻敌之责,现在用千秋剑自尽也不算辱没了你。” 孙岩亡魂大冒,顾不得其他,在地上使劲磕头:“魏公开恩呐,看在小人服侍小王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一命吧,魏公!” 魏延山看了一眼魏无忌手里的剑。 魏无忌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他望着不断哭求的孙岩,又看了看父亲,猛地起身走到孙岩面前,提起剑就从他的后颈狠插了进去,鲜血四溅,魏无忌感受到脸上的温热,有些茫然又有些恐惧的回头。 “此人死不足惜,当日你受孙岩蒙蔽,正欲死战,孙岩却鼠目寸光,畏战不前,见幽州军袭来,竟擅自打晕带走你又借由你的名义出逃广陵,导致广陵城丢失,黄家郭家等家族覆灭,现割下他的头,再灭其三族,给外界诸公赔个罪先。”魏延山淡淡道。 魏无忌张口欲言,不知是不是被雨淋的,脸色愈发苍白。 “你有话要说?”魏延山缓步回到书房。 魏无忌跟在父亲身边,书房内温暖如春,他却打了个寒颤,良久才嗫嚅道:“儿,儿做了错事,请父亲责罚。” 说完,他再次跪下。 魏延山恍若未闻,一手端砚台,一手持笔在墙上书画前站定,画卷一片空白,他沾满浓墨在画卷上书写,笔力厚重雄浑,写完以后,魏延山后退两步,望着浓墨画卷。 魏无忌恰时抬头,只见空白画卷写了四句。 看完以后,他不禁脸色扭曲起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魏延山放下笔砚,墨香中,青袍文人温雅从容,背手而立。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魏延山念完以后,拊掌道:“这就是幽州黄金台上的圣人之言,读之当真令人心潮澎湃。” “无怪乎能流传的这么广。” 他坐回位置,这才看向魏无忌。 魏无忌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迟迟没有等来怒声相斥抑或严厉责罚,或者说,阿爹待他从来是这般,如温水,不冷不热,可就是这种态度才最让魏无忌难受。 魏延山听完,心平气和道:“人有不及,可以情恕,起来吧,近日不要出府了,就在家里好好安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