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4 你为什么想成为一名外交官
23 “你清楚情况吗?”崔乔小声问宁昭同,有点不安地扫了一下门口荷枪实弹的军人,“你为什么说情况严重到要撤侨,他们好像还默认了。” 是不是,什么她曾经经历过的大事,马上就要来了。 宁昭同明白他的意思,笑出一点安抚的弧度,话头很隐晦:“我只是猜测,会不会有一场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 崔乔心绪复杂,低声说话,语速很快:“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多紧急的情况会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局势就突然到了撤侨的地步,而且南非已经算是很太平的地方了……” 宁昭同耐心听着,将他的手握住,用指根的枪茧轻轻摩挲他的关节:“别担心,这是好事。” “……好事。” “嗯,”她将目光投向窗口,一片墨一样的夜色,声音很轻,“不管是对南非的侨民,还是对他。” 他。 崔乔轻微地战栗了一下,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你是说——” 嘴唇张开,牙关扣紧,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吐不出那个姓氏。 “那么聪明,”她有点惊讶,探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宝贝儿,有前途啊。” 他立马按住她的手,复杂神色一次次掠过面庞,最后放弃了,叹了口气:“不许动手动脚,哪里学来的。” 宁昭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倒也承认自己这个坏习惯:“错了错了,以后不随便摸你了。” “不准,不摸我你想摸谁?”崔乔睁大眼睛,数落道,“宁昭同,之前在爸妈面前我不好意思开口,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昨天崔明月特地找到我,说我妈偷偷摸摸问她,你跟小韩那状态到底像不像情侣……” 宁昭同一一听着,态度很好地应声,但摆明了一副看猫跳脚的宠溺模样。崔乔说到最后自个儿都说笑了,愤愤地掐了她一下:“可恶,有恃无恐。” “好啦,给你道歉,”她温声道,“不过” “同同!”崔青松进门,一看见她就嚷起来了,心放了大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 崔青松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愣了一下。 宁昭同连忙要放手,崔乔一把拽过来握紧了,安慰道:“爸,别急,你听我跟你解释。” “啊……啊,好,”崔青松被扶着坐下,有点晕头转向的,“你妈她们在后面,她们东西多,还得看孩子。” 崔青松心脏不好,其他基础病一堆,大夫明令不要劳累不要拎重物,这些活儿他是一贯不干的。 刚才那幕被人撞见,宁昭同有点尴尬,胡乱跟崔青松打了个招呼,让崔乔跟自己老爹解释,便抬腿出门。崔青松收回目光,看向崔乔,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跟你妈解释。” 崔乔眨了眨眼,很乖巧的样子:“不急啊爸,我先给你解释下现在的情况。” 等大家进舱室放完东西,崔乔招呼了一声:“都到隔壁大厅里来吧,不说清楚怕你们晚上睡不着。” 大人们齐齐应声,看样子确实心里忐忑,而一堆小团子碍于生理原因,虽然还仰着脸撑着,但眼皮已经快黏上了。 “崔叔叔,”宁瑱把两个meimei往怀里薅了一把,“把招招放到这边来吧。” 崔乔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把她放在宁瑱肩头靠着:“劳你看一会儿了。” 宁瑱笑了一下:“客气。” 客气。 崔乔心头微微一动,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宁瑱长得实在像他的父亲,自己面对着他,总是很难把他当孩子看待……算起来,念念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 宁昭同把最后一个箱子拎进来,扫了一遍室内,估计是在点人头。韩非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对她颔首示意,宁昭同点头,简单几句把情况说了一遍。 吴琴一听心都揪起来了:“撤侨?这么严重啊?” 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成娇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朝宁昭同靠了一点。宁昭同发现了,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崔乔补充了一点说明,大家听完情绪都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议论声越来越大。崔葳蕤和崔明月明显有些不安,拉着崔乔再三确认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崔乔很没诚意地糊弄了一通,凑到了宁昭同旁边:“同同,我好害怕,你会保护我吗?” ……崔葳蕤好气。 人设崩了啊小乔哥哥! “丢人现眼,”这话是宁昭同说的,略有几分嫌弃,“还没跟你算账,你老实点。” “什么时候跟我算?”崔乔一脸期待。 韩非看着他,一言难尽,而宁瓅笑出声来:“崔叔叔!” “崔叔叔还要回尼日利亚的吧,”宁瑱发问,将招质抱紧了一些,“军舰应该不会往西非去了,还不知道您怎么回去?” 他怀里三个小丫头挤着,他也是还没发育的年纪,看着颇有一些拖家带口的心酸。崔乔看得眉眼都软下来了,戳了一下招质的小脸,温声道:“不急,他们要我回去上班,当然要他们想办法把我弄回去。” “崔参赞!”门口探进来一个一毛二,“有你的电话!” 崔乔:? 宁昭同有点想笑:“这么乌鸦?” “……不至于吧,”崔乔应了声,自己都有点不踏实了,“跟我一起去?” “我跟然也说点事,”宁昭同催他,“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然也?韩非吗? 印象中没说韩非的字是然也,宁琅目送崔乔离开,悄悄看了韩非一眼,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而宁昭同再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跟韩非说:“我跟沈平莛提过一句,没想到他会力排众议直接撤侨。” “力排众议”不是她了解到的,但她明白这种决定推行有多麻烦。 “他不缺魄力,”韩非似乎也有些倦怠了,语调淡淡的,听着不是很友善,“更不缺野心。” 魄力,野心。 宁昭同笑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韩非看了她片刻,按住了她的手背:“可是身体不适?” “不是,”她顿了顿,小声道,“过了几辈子了,还是会有点在意,怀疑这个人待我到底有过几分真心。” 韩非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该还有疑虑才是。” “是,其实有意无意地做过验证,但……可能是现在的日子过得有点太割裂了,”她将额头靠在他肩头,“他现在这样待我才是应该的,我没有生气的理由。” “你一直以来就不喜被人算计。” 她怔了一下:“……是,可能是这个原因。” “正因你知晓他待你真心,才更接受不了他以机心待你,”韩非含了一点笑,为她理好额发,放缓声线,“同同,这一世,我们一起过久一些。” 自己的焦虑,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没有标尺,她也开始认不清前路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语速很慢地告诉他:“我觉得……我有点没信心。我是说,像织羽说的,成为那样一个存在。” “不必太放在心上,你又知林织羽口中几分真假?” 宁昭同扑哧一声。 韩非也不顾及对面人的目光,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我们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她摇头,垂下眼睛,但没有搭话。 宁瓅努力撑开眼皮,用气声问宁瑱:“哥哥,我现在过去哄mama,非非会嫌我抢了mama的注意力吗?” 宁瑱摸了摸她的脑袋:“瓅瓅先睡吧。” 宁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我明天再陪mama玩。” 宁瑱笑了一下,哄她入睡,眼里的神色稍稍发沉。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小泽父君在病床上苍白着脸,质问自己,也质问他,他们从来没问过阿娘如何排遣失去的焦虑。 他不想再做一个失职的儿子,可他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没坐多久,宁昭同起身,把宁琅抱回房间,十来分钟后出来,发现崔乔还没回来。宁昭同让大家先收拾着睡下,一边帮宁瑱把三个闺女抱回房间,横着放在宁琅的旁边,掖好被子。 没办法,舱室就那么宽,五个孩子只能挤一挤了。 宁瑱向父母道了晚安,关上门进卫生间洗漱,不多时拧了湿帕子出来,给弟弟meimei们擦手和脚。等擦完三个meimei,靠到宁琅旁边,一抬头对上一双眼睛。 “……琅琅,没睡吗?”宁瑱小声问,“要不要擦一擦手脚?舰上淡水珍贵,洗澡可能不方便。” “不用了,宁昭同帮我洗过了,”宁琅坐起来,看着宁瑱,难得软软地叫了一声哥哥,“哥哥,我觉得宁昭同其实挺爱我的,就是很多时候都不跟我说。” 宁瑱看着手里的毛巾,沉默了一下。 你是说阿娘光帮你洗漱没帮meimei们洗漱的事吗? “阿娘当然很爱我们,”宁瑱厚道惯了,不打破他的美好想象,笑道,“快睡吧,如果明天决定撤侨,估计很早就会很吵。” 宁瑱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宁琅有点不满,但没有发作,点了点头:“那你也早点睡,我先回被子里了。” 回被子里。 宁瑱笑眯了眼睛,拍了拍他的被子。 “孩子们都睡了?我估计后天走,”崔乔一个多小时后才回来,一看小厅都空了,声音下意识地压了几分,“我问到一点内部消息,使馆明天早上发通知,这船会在开普敦这边留一星期。大部队还在吉布提那边,到时候看有多少人愿意撤,再按人数陆陆续续带物资和船过来。” 宁昭同点了头,给他递了一杯热水:“嘴唇都起皮了,补充点水分吧。” 这确实是大事,崔乔一口喝完,忙不迭地继续发问:“同同,到底是什么事啊?” “武装冲突。” “那肯定是武装冲突,什么地步的武装冲突?” 宁昭同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想成为一名外交官?” 崔乔怔了一下。 “……怎么突然聊这么深刻的话题,”崔乔按下不安说烂话,“你别跟我说三战要来了啊。” 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崔乔,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事,但……你曾经选择过辞职。当时我问你原因,你说你对艰苦的一切想象都天真得可笑,而你的忍耐与付出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辞职—— 崔乔觉得喉间发哽:“你……” “我不希望你再在那种感觉里煎熬,”她声音很轻,“崔乔,南非会迎来一次麻雀战式的革命,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还是没明白,迟疑道:“什么叫,再在里面煎熬?” “想一想吧,其他都好说,主要的是,要想通,”她起身,又是那种他不喜欢的长辈式的神情,“好好睡一觉,你还有很多选择。” 很多选择。 他骤然一凛,猛地伸手拉住了她:“来得快,去得快,为什么要撤侨?”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这次能撤多少人?” “……应该不会很多,”崔乔老实回道,仰着头对上她的视线,“没有灾难的实感,可能不会有多少人愿意离开。” “他们不离开,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他眉梢一动,“等情况恶化了,我们还会再来一次吗?” 宁昭同直视他:“你觉得,那些老男人会再让他们来一次吗?” 崔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这次都通知过要撤侨了,还没走的,就该自己负责。” “你已经帮他们找好理由了,”她又笑了一下,冷冷清清,“提前撤侨,那些原本会被救走的人,都会因为一时侥幸,永久地丧失离开的机会。而外面能听见的,只有我们的情报部门得力,我们的机动速度第一,所有的痛苦,好像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话音落下,小厅里一片死寂。 电光石火,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向她求证:“然后,这还是沈的政绩。” 宁昭同没有搭话。 崔乔终于明白了。 同同是在……自责。 那些人,那些会因为自己的侥幸留在南非的人,原本或许可以在绝望逃亡后善终。而结果倒转的起因,是她一句闲聊般的前见,而那位做决定的人或许还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不一定……”崔乔有点艰难地找到了一个角度,“不一定,死的人就比活的人多。” 指代有些模糊,但宁昭同没有理解上的困难,声音很轻:“但是,我有资格换成另一部分人活下来吗?” 资格。 崔乔开始轻微地战栗,二十度的空气里,海风轻柔地从窗口拂过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一些事,”她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要得到这个答案,我可能需要做很多的事。” 一瞬间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同同。” “我要是说不想把你卷进来,你会不会生气?”她问,笑了一下,指腹轻柔地磨了磨他的嘴唇,“我要做一件,在很多人看来都会很疯狂的事……崔乔,站在安全的地方,看一看我吧。” 24 第二天宁琅醒得最早,实在是他们出cao噪音太大,他最受不了这个。 右边是念念哥哥,左边是两团小姑娘,再左边是招质。 他点了一遍人头,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下来,找到自己的鞋,穿上衣服直接出了门。 他记得宁昭同的房间就在对面……应该吧。 矜持地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宁昭同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边上摸了一个什么揣在兜里,而后一把抱起他往外走。宁琅挣扎了两下,小声道:“我还没有洗漱,念念哥哥他们还在睡觉。” “就是带你去洗漱,”宁昭同从舱室钻出来,在船舷上左右看了看,“那俩姑娘还在睡,我那儿也不好洗漱。” 宁琅一愣:“啊,你跟崔明月她们一起睡的啊?” “我不跟她们一起睡,那你跟你爷爷奶奶解释下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爸?”宁昭同哼笑一声,把他放下来,换成牵着,“你真喜欢崔乔啊?” 宁琅回得还挺认真:“虽然工作忙,但是他是个挺合格的父亲,我蛮喜欢他的。” “哦——”宁昭同拉长声音,“他是挺合格的父亲,那就是我不合格咯。” 宁琅别开脸:“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宁昭同捏了一下儿子的小脸:“变扭死你得了。” 转到公用洗手台,宁昭同从兜里掏出两套便携牙具,母子俩简单洗漱完,宁琅被宁昭同带着往食堂走。 舰上的大食堂已经在准备给侨民供餐了,但撤侨还没正式开始,今早肯定是没这个份的。不过就一大一小俩母子的饭菜,还用不着战士们省出这么一口。何况这船上住着雪豹B队,就算不认识宁昭同那张脸,也多少听说过她的名字。 “宁姐!”刚一进门就有人打招呼,“来这边儿吧!” 宁昭同看过去,一张很兵马俑的脸。 “你好,”宁昭同牵着宁琅过去,也不在乎其他人打量的目光,“恕我眼拙,没把您记起来,不知道怎么称呼?” “宁姐你太客气了,我们没见过,”兵马俑憨厚地挠了一下后脑勺,“我姓袁,您叫我老袁就成,我是老李的老兄弟。” 老李? 宁昭同有点惊讶:“李恪以吗?” “对,对!我们是真老兄弟了,高中同学,后来又同期兵!”老袁推来两个鸡蛋,又招呼兄弟拿点其他的过来,“您坐,这男孩儿是您侄子?” 宁昭同还没开口,宁琅叫了一声妈。 老袁愣了一下:“啊?您这——您才多大,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啊。” 宁昭同有点好笑,但没有解释:“琅琅,跟叔叔问好。” “袁叔叔好,”看宁昭同没有澄清,宁琅心情好了一点,一句问好还有点乖顺的样子,“我叫宁琅,琅琊王氏的琅。” 老袁实在有点不太理解,左右换着打量俩母子,然后讪讪地点头:“你好你好,小王、呸,小宁,你跟mama姓啊……” 宁琅把鸡蛋敲破,说出了宁家孩子都牢记于心的那句话:“mama的孩子当然姓宁。” 时间实在有点早,等两人吃完了,周围还是零零散散几个人。老袁说今天任务重,出cao完估计训话就得训一个小时,宁昭同听得有点同情,然后就着清粥又吃了一个甜花卷。 宁琅没明白:“那袁叔叔你没任务吗?” 老袁一听就笑:“待会儿还有几批人要过来,都是关系户,我负责对接,算个轻松活。” 关系户。 宁昭同小声问:“这批人愿意撤吗?” “那肯定是愿意撤才找关系先上舰的,但估计他们心里也犯嘀咕,”老袁也压低声音,“实话说,这回行动确实蹊跷了点儿,没到一定层次都听不到真消息。” 宁琅还挺感兴趣的:“是当地定居的侨民吗?有家有室的,也愿意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吗?” 老袁有点惊异地看他一眼:“啊,基本上都不是。来旅游的多。” 宁琅懂了,点了点头。 宁昭同看宁琅挺感兴趣的,问老袁:“待会儿我们能在边上看看吗?” 老袁笑:“有啥不行的,等上舰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犯不着遮遮掩掩的。” 她点头,掰了半个鸡蛋给儿子:“那待会儿我们去溜达溜达。” 老袁说人要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过来,吃完早饭,宁昭同带着儿子回了舱里。 宁琅不想回房间,觉得空气闷,待在小厅的沙发里抱着平板完善自己的曲谱,宁昭同也不看,就在旁边陪着。再过了一会儿,年纪大的一群陆陆续续地起身,宁昭同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指了食堂的方向。 八点左右,吴琴和成娇带着各自的丈夫回来了,成娇面上还有点不满:“这么小的地方,还不让走走,不得把人关坏了……” 吴琴没有附和,但看得出来也挺憋屈的,崔青松想让成娇说话注意点,但宁和孝在旁边,有点开不了口。 “过两天应该会换舰,那边宽得多,”宁昭同解释了一句,“忍两天吧。” 吴琴看着阳光里两母子靠在一起,神色缓和了一点,温声道:“琅琅,昨晚睡得还好吧?” “奶奶,我睡得很好,mama帮我擦了脸和手脚,还刷牙了,”宁琅露出一点刻意的稚气,“我早上吃了三个鸡蛋!我肯定能很快地长很高,然后就可以保护爷爷奶奶和招招了!” 崔青松有点喜欢这小子,眼角笑得全是褶子:“琅琅这么厉害啊……” 宁和孝又开始不自在了。 他不知道宁昭同这堆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想来也不可能真是她亲生的。可是听见宁琅那么亲稔地管崔青松叫爷爷,又一口一个mama的,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不管有没有血缘,既然是管宁昭同叫妈,怎么也得叫他和成娇一句爷爷奶奶吧? 还没等他把问题想清楚,韩非和崔乔从房间里出来了。 崔乔昨晚估计没睡好,脸上还有几分疲态,一屁股重重坐在沙发上,把脑袋放儿子肩头。韩非走过来,将梳子递给宁昭同,端庄地落座:“休息得好吗?” “挺好的,”宁昭同会意,起身给他梳理长发,“你呢,崔乔有没有抢你被子?” 韩非还没回答,崔乔笑得轻抖一下:“我只抢过你被子,还没抢过。”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吴琴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教训儿子的心按下去了。成娇看见韩非扫了崔乔一眼,心头一动,挂上笑容:“小乔小时候漂亮,跟同同一起走出去就像对姐妹一样。是吧小乔,有你带着同同,我和你和孝叔叔倒是落了清闲了。” 崔乔:“……是。” 不是,成姨,我费心修复你们和同同的关系,你这反手就给我一刀,有点过分了吧? 韩非也听出端倪了,眼里带上淡淡的笑意,轻轻按住宁昭同的手:“这样便好。” 宁昭同把梳子挂在宁琅头上,抽出一支笔,给韩非盘了个简单的髻。宁琅看得新奇,都没抱怨宁昭同往他头上放梳子,左右观察了一下,对崔乔道:“我觉得你留长发应该也挺好看的。” 崔乔瞅儿子一眼,把话还回去:“我觉得你留长发应该也挺好看的,还比我留得快。” 宁琅留着齐耳的短发,不注意看还真容易认成小姑娘。 吴琴没忍住,扑哧一声:“小乔!怎么还开琅琅的玩笑!” “他为老不尊,我都习惯了,”宁琅在奶奶面前肆无忌惮抹黑老爹,“但是我留长发确实挺好看的,一会儿回去给你看照片。” 崔乔怔了一下,而后恍然。 搞艺术的长发男,正常,合理,常见。 崔青松总觉得崔乔和宁琅亲稔得不大合理,但又觉得不是件坏事,想了想没问出口,说的是另一件事:“小乔,昨天太晚了,你是不是要回尼日利亚了?” 哦,这件事。 崔乔坐正了一点:“大概是后天,开普敦到拉各斯的航班,我明天晚上就下船。同同带着孩子,估计也先跟着侨民一起回国,你们跟着同同就行。留在拉各斯的东西我给你们寄回来……” 宁琅听完,拉了崔乔一下:“你不会有危险吧?” “那多好,你妈就有从天而降英雌救美的机会了,”崔乔开玩笑,还是安慰他一句,“局势还没恶化到那个程度,南非的战火一时也烧不到拉各斯,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宁琅别开脸,“你还是别盼着宁昭同来救你。你有公职,要是官方还不能伸手,那肯定是特别麻烦的事。” 崔乔都惊了:“你怎么那么认真?” 宁琅有点烦,推开他:“这不是怕有的祸害活不了一千年吗?” 吴琴和崔青松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 军舰上不能乱走,一家子人只能躲在小厅里谈天说地。十点过的时候四个小孩子和两个大孩子终于醒了,食堂早餐供应早就停了,只能干啃饼干就着矿泉水。 招质让宁瑱和宁瓅帮着洗漱完,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甩着长袖子往崔乔怀里钻:“爸爸。” 崔乔把她抱进怀里,很耐心地给她整理好衣服:“招招饿不饿啊?” “不饿哎,”招质最近跟宁瓅混得多,语调跟宁瓅越来越像了,“昨晚和瓅瓅一起睡的,瓅瓅好香哦。” “那招招问问瓅瓅,今晚能不能也和瓅瓅一起睡,”崔乔温声,“但是招招不饿也要吃点东西,去跟念念哥哥那边吧。” “好——”招质从他腿上跳下来,“瓅瓅,我也要饼干!” 宁瓅嘴里塞着半块香蕉,模模糊糊的:“招招jiejie快来!” 宁璚有点后悔选择三岁小孩儿的身体了,总觉得睡不够,胡乱糊弄了两口就趴在了宁昭同的膝盖上:“阿娘,好困。” “刚吃了东西,不要这么趴着,”宁昭同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肩头,“再睡一会儿吧, 也没什么事。” 宁琅看了宁璚几眼:“过一会儿有人要上船,我要跟mama一起去看看,你要去吗?” 宁璚还没说话,后面宁瓅就嚷起来了:“我要去我要去!mama带我去!” “好好好,带你们去,”宁昭同满口应下,“但是不许乱跑。” “我也去,”宁璚蹭了宁昭同两下,语调有气无力,“阿娘抱我去,觅觅走不动。” 韩非很轻地笑了一声。 宁璚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坐直了:“父亲你别笑啊……” 她都三岁了,撒个娇怎么了。 宁昭同眼睛都笑眯了,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好几下:“好好好,阿娘抱你去,阿娘扛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