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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无处说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爸爸死了呢,你们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我爸爸是因为什么死的啊?”姜夫人冷冷地看着陈似锦,说:“要怪就该怪你爸爸,天下楼房那么多,却偏偏选了我们家跳楼,我们招他惹他了?”“那我爸爸又招你们惹你们了?他这么敬业认真的工作,过年连家都不回,把你们的楼造到了十层,你们明明有这么多的钱,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负人?”“欺负人几个字我们还是担不起的。”姜夫人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债该跟谁讨和谁讨取,我只管和你讨属于我们家的债。只让你们家出四百万,已经是我们家的仁慈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话说到这儿她仿佛动了气,也不顾做了一半的美甲,探身就拿过电话,按了内线,吩咐说:“带她去见律师。”姜家请的律师彬彬有礼,欠一欠身,请陈似锦移步谈话。陈似锦站着不动,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看向哪里:“我们家没有钱,把我和mama卖了也没有这个钱。”律师说:“陈小/姐,你尽管放心,我们都是守法的人,不会做出贩卖人口的非法事情。没有钱,可以慢慢还,即使是法院给的履行期也是很长的。”陈似锦咬着唇看着律师,衣冠楚楚的人一手拿着法典,一手拿着合同,甚至不需要舞文弄墨,只需随口搬弄几条律文,就能骗过懵懂无知的女孩。律师最末把合同递给陈似锦的时候,说:“陈小/姐当然可以寻求法律帮助,只是在那之前还是先掂量划算不划算。四百万,姜夫人说了,不着急还,哪怕陈小/姐还一辈子呢,她也不在意。”“你们……你们……仗势欺人。”陈似锦淌着眼泪说,可是她偏偏又说不出哪里仗势欺人了,姜夫人的话似乎没错,嘉程的确是被陈父拖累了,但这个逻辑翻成的背后又是这样的荒谬。律师最后表达了来自姜夫人的同情:“陈小/姐,我仅代表姜夫人祝愿陈小/姐能早日找到携款逃跑的老板,这样的话,陈小/姐也能轻松许多了。”陈似锦冷笑了一下,脸上涕泗横流,她这一笑看上去脏兮兮的:“包工头不是姜老板的舅舅吗?你们姜家连自家亲戚都不管的吗?”☆、我从未忘却的(三)这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陈似锦看着姜辙的时候,有着出人意料的平静。姜辙坐在办公桌的背后,手指曲着点了点实木的桌面,黑如深渊的眼睛中勾着讥讽,无奈,尴尬以及怜悯。诸多的情绪被冗杂的拢聚在一处,最末匀出来的竟然也只是面上的毫无波澜。“目前还了多少钱?”他说。“你给的两百万,这六年攒了二十万,都还了。”陈似锦说,话语里平淡得像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看一看家中的账面,再也没有六年前的不可置信,不甘,以及愤怒了。她的表现,俗称“认命”。认命者,不是生来怯懦,便是已经被生活欺负得没有了脾气。姜辙想到陈似锦见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未语先带笑,开口也不忘尊称,哪怕向来对身外之事不怎么关心的人也不由去好奇这六年陈似锦到底经历了什么。二十万,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挣到这笔钱的?也是,连卖画这样没底线的事情都能做了,再挣不到二十万,她估计也要绝望了。姜辙很有些无奈地说:“你真的是很好欺负。”陈似锦笑了笑,语气很随意:“没什么见识,让老师见笑了。”姜家打的是什么主意,哪怕姜辙未参与,也能分毫不差地揣摩出来。这四百万,不过是姜家用来转移陈家注意力的手段。他的好舅公拖欠农民工工资逼的对方跳楼自杀,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当初警察和消防员都到场了,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但他依然能逍遥快活。不过是因为,陈父是自杀的,公安局即使没被收买,也没法提起讼诉。姜家估计还不放心,毕竟虽然陈父不是姜家舅公杀的,但的确是因为姜家舅公拖欠工薪才被逼上了绝路,如果陈家的人聪明一点提起民事诉讼的话,该追究的责任仍然能被追究,而这样上了法院事情以闹大,姜家也落得个难堪。于是只好由姜夫人出面,假模假样地签了份和解书,言明只要陈家不再咬着姜家舅公不放,姜辙给的那两百万就可以顺利地落入陈家的口袋,至于这钱是用来还债还是生活,姜家不关心。姜辙的桃花眼微妙的挑了挑,说:“姜家,有没有和你们签和解书?”陈似锦沉默了一下,说:“签了。”姜家有大所的律师把关,当然知道十四岁的年纪,只是个限制行为能力人,哪怕签字,和解书的效力也是要被质疑的,所以签字的人是陈母。骗陈母比骗陈似锦容易许多了。陈似锦虽然年岁小,涉世不深,但好歹识点字,读过点书,很多事情哪怕自己说不清缘由,也能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陈母就不一样了,她是农村妇女,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杭城二环内,心里承受能力也不行,这样的事情前,自己说倒下就倒下,每天在家里哭哭啼啼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扔给了陈似锦。所以,姜家的律师只需要拿着那份和解书对她说,这份和解书值两百万,就足够了。陈似锦赶回家的时候,已经迟了,拿着那份和解书,在自家的门槛上坐了一天一夜,看着日升日落,咬着牙,在冬日的寒风中,终于无奈地认清了这个事实。她也想闹过,但可悲的是,她连闹一场的勇气也没有,就怕城里的周扒皮,资本家,又从哪个角落里搜寻出什么理由,大笔一挥,又加了几分重担。陈似锦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最后见那位律师的时候,询问他念的是什么专业,哪所大学毕业的。“法学,杭大博士生,专攻民商法。”这十二个字,毫不夸张的说,支撑陈似锦走过了不堪回首的六年。陈似锦低着头,说:“有老师在,姜家大概也不需要雇什么律师了吧?”“你想到哪里去了?”姜辙起身,手插在裤袋里慢腾腾地走到陈似锦的身边。他的确很高,阳光在他的身后拖下一道长长的阴影,慢慢攀上了书柜,和陈似锦的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亲昵地靠拢在一处。姜辙抬起手,好像是蛊惑一般的,摸上了陈似锦的头顶。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娴熟无比,只是太久没重温了,又让他觉出几分恍惚。他轻轻地揉了揉陈似锦的头发,坚硬的心好像有个角落松了一下,软软的壳角终于裂开了一道几不可见的缝隙。“这钱,你不用还了,过段时间,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