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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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风雪中,谢飞双孤身一人地站着。她寒冷不已,却又无路可走。野兽的呜咽声自身后响起,她警惕地回过头,一只被毛雪白的银狼龇牙盯着她,幽蓝的目光死死锁住冰原上唯一的猎物。谢飞双像是被双手掐住了喉咙,喘不过气。她蹒跚着后退两步,那狼却开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 再次睁开眼,四下是一片漆黑。只有眼前燃着的一簇火光以及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明亮的火包围着一圈温暖的黄色,驱散了黑暗。 谢飞双起身,发现自己正睡在沐月的大腿上,她身上的衣物都是干燥温暖的,应该是已经被烘烤过了。怕她畏冷,沐月还给她盖了一层衣服。 看来刚刚经历的潮冷与疼痛并非全是一场虚幻的梦。眼下车夫被杀,马匹丢失,她和沐月两人确实是迷失在山林中了。 微微挣动想要站起身,小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好像被一块石杵贯穿了腿骨,动弹不得。 谢飞双掀开盖住小腿的衣服一看。那处伤口上,箭的尾端已经被撇断,rou里还插着箭头,应该是为了防止失血过多才没有被拔出。虽然经过简单处理不再流血了,可周遭一圈黑紫一圈发青的印记攀留在白嫩的肌肤上,看起来可怕极了。 “别动伤口...”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飞双挪开身子,颤抖着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回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靠坐在树干上,浅浅地呼吸着,力度轻到让谢飞双几乎要察觉不到。 沐月的状态显然比谢飞双要差的多。以一敌多,受伤是难以幸免的。他被砍了几处,包裹住伤痕的布条随着呼吸渗出血来。 从悬崖跌落时,沐月抱着谢飞双,为她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冲击力。但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rou体凡胎,遭受这般冲击,同粉身碎骨无二差别,光是一呼一吸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篝火旁散落着一些树枝和果子,应该是沐月将人从水里捞出来,趁着她尚在昏迷时寻来的。 “你....”谢飞双看着沐月干燥开裂的唇角,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她掏出夹在腰间的水袋,拧开塞子,对着沐月喂去。 沐月幼犬似的伸出舌头,弱弱舔了几下壶口,干裂惨白的嘴唇稍稍润泽了些,他便虚弱地别开脸道“你喝。” 谢飞双拿着水袋的手紧了紧,对嘴喝了一口,又将水袋对着沐月的唇边,哄到“我喝过了..不渴,你多喝点.....还有好多呢。”沐月这才又舔了几口袋里的水。 微微倾斜袋子,水液便稍快少量地流入沐月口中。见他的唇上有了颜色,谢飞双才肯收回手。 火光渐暗,几根树枝被丢到火堆中,褐色的断枝瞬间被燃成焦黑。 “别走。”谢飞双刚刚一只脚站起身就被沐月出声打断。他适才一直闭着眼靠在一旁,谢飞双还以为他睡着了。 她往沐月嘴里塞了几颗较小的果子。见他慢慢咀嚼起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要人还能吃喝,就有希望。 “放心,我不离开火光的范围。”谢飞双在一旁的灌木丛中翻找了半天,捡到一根粗壮又笔直的树枝,拿在手上挥了挥,满意地点点头,像是试到了把趁手的兵器。 她坐回沐月身边,自己又随便啃了一个果子。山里的野果子酸涩不堪,谢飞双吃着硌牙,特殊时期只能憋着刺激吞喉下咽。 借着火光,谢飞双忧愁地望向沐月。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满是血污,脑袋低垂着看不清神色。 几乎看不见沐月胸膛起伏,谢飞双突然有些紧张,她摸上那只粗糙的大手,小声唤他“沐月..?” “我在。”沐月终于有了反应,反扣住谢飞双的手十指相握。他疲惫的睁开了眼睛,下定决心似的吩咐道“明天天亮,就朝摆放果子的方向走......有一条河流,沿着溪水,您就能找到村庄。” “...那你呢?”谢飞双胸腔涌起一股酸涩,强忍着泪意问道。 想来沐月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可能没法再在这种环境中撑太久,所以才在最后对她叮嘱这些事情。 只可惜,她没有等到沐月的回答。 他的双眼紧闭,黑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谢飞双贴近他的胸膛,传来铿锵的心跳声。 ... “去死!”一柄利刃朝着黑衣男子而去。那人本站在斗兽场的最外围,并未犹豫,一剑刺出,捅穿了来袭者的喉咙。他拔出剑朝地上一甩,染血的剑尖顿时褪去血色,露出光亮的剑面。 场上剩下的几人一齐朝他扑去,那男子身上受伤,却也不惧。无论刀枪剑戟通通见招拆招,即使在生死斗场,也不忘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方才观众席的女人将将入场,他就注意到她了。只要能活到最后...只要能把他们都杀了........ 魔鬼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再一抬眼,身边尽是倒下的尸体,流血漂橹。占据高位的女子也不嫌,径直走到他的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想不想成为我的狗?” ... 沐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回想起第一次与谢飞双相见的场景,他在内心自嘲,可能是进阎罗殿前的走马灯吧。 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叶小舟之上,孤身一人在沧海中随着汹涌的波浪上下沉浮。 如果他是一个人,那谢飞双呢。 思绪至此,沐月用尽力气睁开双眼,只想再见那朝思暮想的人儿一面。 天色熹微。光亮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明前方的路。 沐月发现他正趴在谢飞双的背上。 谢飞双先前腿部受伤,走起路来吃力又缓慢。她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粗棍子,用它做支撑,才勉强能背起沐月的重量行走。 最为奇特的是,两只狐狸站在她的前方,一前一左地引导,谢飞双就这样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最前方的狐狸走的快了,还会折返回来坐在地上,尾巴拍打地面,像是在催促她快一点。 沐月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他不知道这深山野林为什么会蹿出几只野狐狸,也不细究谢飞双为什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些小狐狸的引路。 莫非是有什么狐狸精来向她报恩了? 想到这里,沐月又不禁有些怆然,也不知道他现在这副模样对上那狐狸精有几分胜算。 “醒了?”谢飞双停下脚步,将他向上抬了一下。 沐月感受到谢飞双的吃力,长了张嘴,声音中带了几分释然“主人..您自己走吧.....”。 “.....你受伤了,尽说些胡话。”谢飞双叹了口气,拄着拐杖继续行进。 沐月心中一阵酸涩,再也无法维持表象的平静,声音哽咽。 “主人,我以后永远只对您忠诚。” “我明白..先活下来,再尽你的忠心吧。” “我有事情想对您说....” 谢飞双察觉到沐月的心绪波澜,急促的呼吸喷撒在她的耳边。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靠在一处,你慢慢说与我听。” 沐月望着谢飞双的侧脸,没有说话。他的将头埋进谢飞双肩上,没过多久双眼便沉重不堪,仿佛千斤重。 沐月多想睁开眼再看看谢飞双,可终究抵不过汹涌的睡意。疲惫想要将他蚕食。 “困了就睡吧,等醒来..我还在。”谢飞双语气轻柔,仿佛能洞悉人心。 这话让沐月放下心来,这才肯放任困意,闭上眼沉沉睡去。 ... 醒来时,沐月正躺在一张硬床板上。伤势已经好转了些,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打满了绷带。 身处陌生的坏境中,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心绪不安地唤起谢飞双来。“主人....主人........” 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动了动,谢飞双从被窝里爬出来,揉了揉眼睛。 “在呢。”谢飞双坐起身子,拄着那根粗木棍跳到桌边,倒了一壶凉水递给沐月。 见谢飞双的小腿上已经被绷带包扎还用夹板夹住,放心的喝了一口。扶着行走不便的谢飞双在身旁坐下。 “主人...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飞双钻进被窝,悠悠道“当时在森林中,你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我担心有什么野兽袭击,就守了一晚上。天微微亮的时候,身侧的树丛突然传来动静,谁料出来的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而是几只小狐狸。那小狐狸围着我绕圈子还咬我的裤腿,我便明了,估计是这山灵气足,山里的狐狸也灵...见我有难,来帮我来了。我当时推了推你,但是没有反应,吓得我还以为你不行了....” 沐月咬了咬嘴唇,握住谢飞双的手。 谢飞双拉过手,继续道“我背着你,几只狐狸为我引路,走了一会,就走到了这个村庄。村庄的村民十分好客,见我们受伤也没有多问,正好村里有个空房子,就让我们住了进来,还请了医生为我们看病....我过意不去,就把身上还留着的几个首饰送给了他们。” 谢飞双挠了挠脸,沐月看向她,果真衣着朴素,和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 “不过!”谢飞双提高了声音,神神秘秘凑近沐月“为了方便,我就和他们说我们是夫妻,这样日后行事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