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次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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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这么专心做一件事情,每天煎药熬药,查找医书,看苗疆典籍,和那个小鬼聊一聊天,虽然生活范围只有这件地下室不大的空间,我却感觉到安全且满足。 两周过去了,我身上因为投河而受的伤和肩膀处的刀伤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因为之前的牢狱之灾加上跳河在水中飘了整整一个晚上,身体极度畏寒,体质早已大不如前了,现在完全是靠着这屋里名贵的药材支撑着,现在是天天与灵优一起服药,不知那小子是因为有人陪他喝药还是早已习惯了这些苦药汤子,喝起药来倒是十分痛快,倒是我自己总是要心里斗争良久。这是身子若是没有两三年的悉心调理恐怕是断不了药的。 这一日我正在读苗疆关于巫蛊的书籍,灵优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鲤伴。” 我诧异的抬头,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这么安静呢?” “安静?”我放下手中的书,打开牢房的门,坐到他的身边。 “每个被关进来的大夫保持理智给我看病的,没有能超过一周的。” 我拿起床头的纱布和一边已经熬制好的外用药,该给灵优换药了,我一边小心地解开旧的已经渗出血的纱布,一边回答:“医者,看病救人。为何会无法保持理智?” “两月为限的死期,和我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锁在地下不见天日,所以他们都疯了!你不怕死吗?” “别动!伤口又裂开了。”我扶住他的肩膀,灵优的身体非常脆弱,狭小的擦伤都会使皮肤破损溃烂,非常难以止血和长出新的组织,他的全身几乎密布着这样数不清的伤痕。 “为什么……”灵优安静了下来。 “什么?”我的手指动作飞快,力度适宜的将药涂上并重新缠好新的绷带。 “为什么会不觉得我恶心?为什么不惧怕我?” “只是个小鬼,我怕你做什么?” “那些伤口那么脏……我自己都无法忍受……” “小鬼,你不是哭了吧?”我听出来灵优的声音有些鼻音,低头去看他的脸,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水汽,他的脸也被绷带裹着,我知道下面的脸是溃烂的。 “别看!” “好好好,我不看。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岁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哭啊。”我打趣他。 “你好烦……鲤伴你多大了?” “十七,比你大一岁。” “骗人的吧!十七岁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药方!” “真的,”我笑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是率真,“有志不在年少。” “那些伤口并不脏,你只是生病了而已。你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天空吧?” 怀里的灵优发出很轻的一声:“嗯。” “外面的天非常大,蓝色,广阔,无尽,将这天下各种各样的人都包容了下来。你一点都不脏,因为有很多比你要脏上很多的人,他们都被这天空接纳,何况你这样的小鬼啊。” “可是我看不到。” “你最终一定能看到的,用自己的双脚站起,走出去!” “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相信我。我会把你治好,一定!” 灵优终于破涕为笑:“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摸着他白色的头发,这个孩子何其坚强。 灵优乖巧的靠在我的怀里:“和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生活在毒障和毒虫毒草聚集的小村落,村里的人丁非常稀薄,因为每个孩子降生出来都会身上带毒,这个村子的人都活不长,也没有外人愿意帮助这个村子。很久很久以后这个村子的人们终于战胜了那些毒物,学会了控制他们的方法,养成了一些很特殊的习惯和信仰,最终他们走出了那篇原始的山林。由于那些毒物非常厉害,后来这个部落统治了西南很大一部分的土地,成为了一个大的部落,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因为身下来就带着毒而很早就死掉了。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村子的领导者为了获取控制毒物的力量和方法,与天上的蚩尤大神许了愿望,保证会一证供奉她,并对自己后人下来诅咒,每隔几代这个村子里的王族中都会有一个人成为蚩尤大神的祭品,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身染奇毒,只能靠吃毒物活下去,不能看到太阳,不能被声音惊吓,不能活的长久……死后这个孩子将会被埋回到那个满是毒障的老村,让那些毒物将这个孩子的尸体吃掉……吃掉尸体的毒物会孕育出更毒的毒物,人们就会想尽方法去驯养他们,只有这样,这个部族才会一直兴旺下去。这是这个部族王族一直守候的一个秘密,不能被外人知晓。” “故事里……故事里的那个孩子能活到多少岁?” “不会超过十八岁。”灵优淡淡的笑,“很可笑的一个故事对吗?真是愚蠢的一个部族。” “一点都不可笑……”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 知道了灵优的病因,我开始大范围的查找有关的典籍,我有时也会做出一些实验,比如让灵优去尝试吃一些普通的饮食,那个孩子很听话的吃下了除了蜘蛛蝎子以外的粮食,结果他足足腹泻呕吐了一周。比如取出他的血去喂一些毒物,可惜没有一只毒物在接受了他的血之后还活着的。比如用人工的方法按照故事的模子去做动物实验,带着毒剩下的动物幼崽全部都是死胎。 灵优有时候看着我忙着研究就会和我说一些他的事情,大都是一些大夫来看病的故事,来缓解我紧张的神经。 我从中知道了不少想去尝试但是别人已经做过失败的事情,帮助我少走了不少弯路。 “鲤伴,你知道吗?上次我遇到了一个针灸狂人,他为了从这里出去,经常一次性在我的身上扎四百多根银针,最后两月期满的时候,哥哥看到我以为见到了一只刺猬,那时候哥哥的表情好笑极了,现在想起来那表情太逗了。” “我说灵优不要讲这种血腥恐怖的笑话,听着就痛。”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月的期限将满。 灵优的话变得越来越多,语气也越来越焦急。 “鲤伴,马上就两个月了,你还没研究出来吗?” “快了,很快就有结果了,别着急。” “我不想你死……哥哥从小就开始给我找大夫,小时候我不知道这些大人为什么看到我后,都那么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们,因为他们总是让我很痛,我不喜欢大夫。但是我很开心这些讨厌的人两个月之后都会被哥哥带走,我再也看不到他们。后来大夫一个接一个的来过,我觉得这帮人没什么不同,再也不会因为两个月之期开心,因为两个月后会又有一个新的大夫来。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一个人,没什么不同。之后有一天一个大夫撞死了在了我的床边,留了好多的血,染红我的绷带,从床上流到了地上,蔓延出去好远,一直等到第二天才被送食物的下人发现大夫已经死了,那时候尸体已经被被血液黏在了床边。我从这些下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原来那些不能治好的大夫已经都死了……但是这不能改变什么,一个接一个的大夫被送了进来,又一个接一个的被送了出去……我有时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他们恐惧我厌恶我,最后因为我而被杀死。” 两个月期满的当日,我终于研究出了可以化解他身上毒的方法,但是已经没有时日让我付诸于实践,我想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希望我死后,这个方法能被用上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灵优,记住我告诉你的治病的方法,我留了书在书柜里,告诉下一个治病的大夫,没准你们两个都能活下来。” “鲤伴……,我不想让你死。”床上的孩子很难过。 我在一篇狼藉满是书籍和试验品的的地上坐下:“没什么难过的,人都有一死,对于我来说我所学习的医学知识用于能排上用场,终于可以救活一个人,这两个月对我这一生来说是最有意义的。”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灵优问。 我扶住面具,“很难看,会吓到你。” “不,鲤伴不会难看。” 我摇摇头,“对不起……”心像是被紧紧卡住一样的难受,这个要求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见到这张脸很有可能会为这个苗疆兄弟带去很大的麻烦,我也是在没有勇气用这张脸去面对他人,原谅我这个胆小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