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景枫]何事秋风(清水胃痛文学/只有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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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他心中固然明白斯人已逝,只是……依旧情难自禁。 枫红十里。宛若流火,自梢上一片片飘落。秋风微凉,徐徐拂过,红叶于是在空中一圈圈打着旋儿。 一只修长的手散漫地向上抬起,轻轻拈住了一片落叶,置于手心漫不经心地把完摩挲。 “我还记得,”景元低头看了一眼掌中枫叶,不禁有些出神地道,“当年,你我就在此地相识……” 原本默立足于他身侧、生有龙角的持明族青年似有所触动,神色几番变化,最终语气冷漠里含了一丝薄怒,有些讥诮地说道:“前尘已往。我不是他,你可要瞧清楚了,景元将军。” 顿了顿,他强调道,“我只是丹恒。” 闻言,景元神情一恍。随即他略带苦涩地笑道:“呵,丹恒,你可真是……”无情啊。 未说出口的半句话被掩埋在了一声轻叹当中,而后红叶自他的指尖缝隙落下,缓缓飞入了浩瀚无边的沧海。 在这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丹恒抿起唇偏过头去,景元则注视着那片红色消失隐没于波涛翻涌里。随即他抬眸望向那漫天飞舞的落枫,有关那人的回忆还历历在目,仿佛仍在昨日。 ——可惜,不过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犹记当年十里红枫下初识,彼时的景元还不过是个少年,未当上甚么将军。 那时他师从仙舟剑首镜流习武,那天只是偶然行至一片枫林。本来或许只是路过,却不成想,望见有一人闭目靠在枫树后小憩。 初见打第一眼起,这人的身份景元就已了然于心——无他,毕竟那对精致的角太过于标志性了……是这一代持明一族的龙尊。 景元倒也听师傅提起过此人。 持明族生有角尾之人通常凤毛麟角、且天资异禀,一般会被推举为持明族的龙尊「饮月君」。 而本代「饮月君」名讳为丹枫,更是天纵奇才。听镜流说,他虽不使剑,但是同她对起手来却也是得心应手,不相上下。 丹枫……景元心下细细品味了一会儿这个名字,随后用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位龙尊来。 看起来他浑身上下似乎分明就没有什么能与这个名字挂上钩的元素嘛——除了那眼睑下的两抹飞红,倒是明艳得紧。 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他目光的“侵犯”,丹枫双眉微蹙,睫毛一颤,紧接着睁开了双眸。 他的瞳仁也是青碧色的,与一身衣装和龙角相互映衬。只见他靠着枫树站起身来,望向景元,淡淡地问:“你是何人?” 景元于是收敛了他不太礼貌的目光,顺手抱拳作了个揖,还算一本正经地回答:“晚辈剑首镜流座下弟子,景元。”他状似无意地一顿,看向丹枫的双眸,“幸会啊,龙尊大人。” 两人甫一对视,景元就发现丹枫好像还没正在抽条的自己高——这个发现使得他少见的有了一丝属于少年的攀比心理被满足的怪异感觉,思考了一瞬,才想起偶然在一本介绍种族特点的书上看到的内容:作为长生种的一类,持明族极易发育迟缓。 景元忽然有些想笑。他咳了一声,尽量想要收住笑意,却还是从唇边流露出几分愉悦来。 丹枫看他这幅样子,感到一丝莫名奇妙:“你……在笑什么?”他抬了抬下颌,绷着脸问道。 景元看着这个按理来说比自己年长不少的持明,心中不知缘何突然生出了想要逗弄对方的想法。于是他弯着眉眼笑盈盈的道:“我只不过是在想,龙尊大人分明同我师傅一般大的年纪,怎地却还没有我高呢?” 丹枫:“……” 一阵失语过后,丹枫面无表情地敛眸道:“你,是镜流的弟子?来同我过两招。”话毕他青瞳生光,飘然离地、腾空而起,这下子立刻轮到景元仰视他了。 景元:“……” ——好嘛,看来是玩过头了。 诗云:“人生若只如初见”。后来景元想,这话是极有道理的。他们两人的相识倒并不能称得上完美,不过毕竟另有一句话:“不打不相识”。 所以自那天被丹枫简单地“指点”了两招后,景元反而时常有意至此处来。 总而言之,丹枫的性子偏冷一些,话不太多。景元却觉得逗着他玩儿很有意思,于是同他在一起时总要说些没有规矩、漫无边际的玩笑话。这其间也更是不免要发生些“小摩擦”。 再往后两人日渐熟络,也逐渐能打的有来有回甚至不分胜负,当初那个随性不羁的少年从剑首那里出了师,转身做了神策将军。 ——说起来,丹枫与镜流的性格都像是寒月,孤高冷漠。可不同的是,镜流到底是景元的师傅,他必须要一丝不苟地敬重这天上月;而丹枫不同……不同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景元那时没有想到答案。 后来他才晓得,丹枫是他杯中月、怀中月、是仅属于他的月。只可惜自古日月从不同现,于是后来只有那日晖恒留天地之间,他还要度过那漫长无月的夜。 上任将军的景元已是能与镜流和丹枫平起平坐的“云上五骁”之一,对丹枫的称呼也从原先表面上还算恭敬的“龙尊大人”变成了一些更加亲密、连表面功夫也不去做的……昵称。 与此同时,变的是景元的身高,似乎没变的是……丹枫的身高。 不过景元这时候已经不会拿身高这种事情去惹他。但是他会时常毫无顾忌地用手摸他的头甚至角——每当如此,丹枫就会一脸别扭、皱着眉不轻不重地拍开他的手说:“……没大没小。” 作为神策将军的景元行军作战之类主要依仗的是智计谋略,不过习惯使然,加之武艺也不能荒废,有暇之时他依旧会前往那十里枫红,在他命人新修的小亭中同故人闲谈对酌。 景元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由坦荡转向暧昧的了。不过第一次也是唯一的那次逾矩,他仍然清楚地记得—— ——是在那座枫林中的亭下。彼时月上柳梢头,他们凭案小酌,相对着各自落座在两旁。 丹枫端坐着,用那双碧色的眼眸望着他道:“多日不见,你这个做将军的想必是公务繁忙。就是不知武艺可有疏漏?不如与我切磋一番。” 景元笑了笑,一本正经地欣然道:“既然是饮月君相邀,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劲风乍起,落叶飞扬——于是二人在枫林间过起招来。 先是玩闹似的你来我往了几式后,两人便好像认真起来。然而景元挥出一招的中途却是忽地收了手,转而骤然同丹枫拉近了距离。 丹枫一愣,猝不及防地被他拦腰抱住。顿时手下有什么精妙招式也使不出来了——手举了半晌,却又怕真伤到他,于是终于还是放下。推他又不动弹,丹枫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好瘫着脸瞪他:“……放开。” 景元却笑着称是,手下却搂他搂地更紧:“怎么样,可否满意?不仅没疏漏半分,反而还有法子制住你了。”丹枫挣了一下但没挣脱,反而被景元一下子推至身后的树干上,欺身而上。 丹枫:“……” 丹枫偏了偏头。不知为何,明明是深秋时节的夜晚,景元却隐隐看到他的面容有些泛红。恍惚了一下,他就听到丹枫低声问他:“……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好像没想做什么来着。 夜幕沉沉,月色却分外明朗,高悬空中。小酌之下,似乎素来冷静理智的人也禁不住冲动了。 夜色层叠的掩映之下,月光如水的照耀之下,景元只见那双瞳眸青翠含水、那抹轻红诱人索取,还有那张熟悉的朝夕相对的面容……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向丹枫贴近。 景元微微低下头,像是在亲吻他的明月。 “唔?!…”丹枫眸子微微瞪大。像是追月之人无意间惊扰了水中的月影,于是一池碧色泛起了波澜。 ——他将今夜的月色拥入怀中,独自占有。 …… 不知多久之后,天空云翳聚起,而明月已然落荒而逃。 秋夜的风微冷地拂过面颊,景元清醒了些。他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顿时感到一丝懊恼和担忧。 但是实际上,这次酒后的意外并没有使得他们间的关系发生太大的变化。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躲了对方一段时日,后来这件事似乎也就不了了之,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不再拾起。 后来他们倒是也勉强还能和从前一般相处,不过隐约依旧能感觉到拘谨了不少,相处之间不再那般随心。 他们之间从此没再发生过什么超越朋友范畴的事情。当然,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且不提来日方长,景元觉得自己对这些其实也没甚么追求,这般生活下去也不错。 可惜……天不遂人意也。偌大一个仙舟,“云上五骁”中最后竟是只留下了景元一个。 ——他此时才明白,原是红枫已逝,朝晖独留。 那一日残阳如血,如同天地之间亡灵的性命所染就,几乎令人作呕。他看着那本熟悉的面容瞳孔之中倒映着陌生的杀伐血色,无情地向众人降下灾祸,所过之处无不腥风血雨、遍地狼藉——甚至对着自己举起兵刃时——景元的心情难以言表,只是宛若死水的沉寂。 ——最终,尘埃落定。众人联手、费尽心思才将失去神智的丹枫制服。 昔日里总是不染纤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一朝为重重枷链所困缚,青色衣衫被污脏血迹所洇透。他闭着眸子陷入了昏迷,阖着的睫纤巧地垂下,仿佛与先前走火入魔、大开杀戒之时判若两人,竟流露出几分脆弱。 景元吁出一口气,旋即闭上了眼帘——他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 再往后的日子里,丹枫被暂且押入十王司,持明族对其实行了强制褪鳞之术。这只是开始,而后呈诉丹枫罪状的文书就开始接连不断地被递交上来,内容别无二致,无非是什么:丹枫之罪,罄竹难书,无可赦也。按律处刑,实应大辟,还望早日决断……诸如此类。 众人逼迫着他亲手处决丹枫——而他们却忘记了,彼时的景元才刚刚被迫对堕入魔阴身的镜流出手不久。 ——他做不到。 于是景元对于众人的质询只是态度含糊,用了将近数百年的时间来拖延此事。最终他力排众议,将其刑罚改为外放。 景元尚记得那时候数百年未见,他第一次推开关押故人的牢门时,光芒随着他的进入而照进黑暗,他才第一次看清了那个角落里与故人那般相似的少年,神情令人熟悉却又陌生地朝自己望过来—— 他才忆起,被执行了强制退鳞的丹枫,按照持明族风俗来说,眼前少年已经不可再被称之为“丹枫”。 但情不能自禁。他怎能承认故人已矣?于是景元仍然唤他“丹枫”。景元对他说,他不久后就会还他自由。而后景元没有过多停留,仿佛生怕听到对方的回答一样匆匆离去…… 那是百年前他同“丹枫”的最后一面——想必也是他同“丹恒”的初次相见。 而他当初再怎么不想听见的那句话,后来也终于是听到——那面容已经与故人毫无不同的青年人不容置喙地对他说道,他不是他。 景元心中一痛。可他却道,那又如何? 你无法改变我的想法——让我认为你不是他。他几乎是有些强词夺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同青年执拗坚决的眼神僵持着对视了一瞬,景元心中叹了一声。权衡过后,他终究是理性地退了一步。 于是他要他最后再以“丹枫”的身份帮他一个忙,如此他就撤销对他的放逐令。 “我就……任由他死去。”他这般说道。 如今的丹恒已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担受了原本应属于“丹枫”的罪责。但他却执着地要求景元将他与丹枫视为两个人——他无疑是个骄傲的人。所以他不想在景元的眼中成为任何人的影子——即使是前世的自己。 而理性上,景元确能明白他所追寻之人也许只存在于回忆之中了,可……习惯却一时难以改变。他只是……只是情难自禁罢了。 两人默默行至山头亭台之上。桌案早已染尘,时光的侵蚀使之略有些褪色。景元怀念地看了一会儿多年未至的故地,忽然想起些什么,于是从案底拿出一只盒子,自其中掏出了一把折扇。 丹恒正抱臂用余光看着景元,冷不防他一下子把那扇子展开,递至了自己的眼前——只见那扇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做什么……?”丹恒闷声问道。 景元将展开的折扇置于桌案上,道:“这扇子,本是数百年前,我拜托……”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拜托他在其上作画。” “他好不容易才答应了,可惜没来得及就没那个机会了。”他淡淡地将与“他”的往事一笔带过,紧接着看向神情复杂的丹恒,话锋一转,“既如此,你可愿代他为我作画?” 丹恒一愣。随即他目光稍稍转向别处,冷冷道:“……我不是他,可不通丹青。” “无妨,”景元笑了笑道,“即使不堪入目都没关系。我权当是留个纪念嘛。” 他叹道:“你不久也该随他们启程了吧,不是吗?这一别可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次相见了。” “……这可是你说的。”丹恒垂眸,抿唇落座。沉默半晌,他望着洁白的扇面,终于是提起了笔。他低着眉,笔锋一道道落下。 红叶在他身边飘落纷纷。 良久之后,丹恒搁下了笔,“好了。”景元凑到他近处,凝神看了看。画技自然没他说的那么烂,一片丹红在纸上勾勒出来—— ——是这片枫林。 景元沉默了一会儿。丹恒说:“怎么,是不合你意?那不如还是——” “不用了。”景元制止道:“……这样就挺好的。”他合上了风干的扇面,将其搁回盒子里收了起来。 “……”丹恒看了他一眼,不过没再说什么。 他们漫步着离开了亭台,走出了这片如火的枫林。秋风携来寒意,落叶纷飞、逐波而流。日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斜斜照下,一片片揉碎在沧海粼粼之中。 ——许是红枫虽逝,朝晖恒留。然秋风萧瑟,往事俱如烟。画中景仍是依稀似昨日,亭中人肖似却已非故人。 若问何事烦忧,只道是明月既落、往日不再,独酌难饮、愁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