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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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生气。”我转个身,埋进沙发里,只留给严潍一个愤懑的背影。 严潍不能也舍不得让久别的独苗苗学生滚出家门,只能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软下声音哄。 围观的林猫睁大了眼,对老师小媳妇一样的温顺感到不可置信。 几分钟后她各个方面的待不下去了,她站起来:“老师,我过几天再来吧,没事的,实在不行,我给您写信。” “不用,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就是。”严潍汗颜,“这次就不送你了,放心,我会哄好你师娘的。” 林猫抽了抽嘴角。 “她背着你和男人乱搞,你知道吗!”我控诉。 “也说得太难听了。”严潍安抚地摩挲着我的肩,“我知道。她心里有数的,她自己做主就好。” “你就是被她骗了,真以为她是什么乖孩子。”我冷哼。 “别气了,何必跟个孩子过不去。” “我就是小心眼,又怎么样。” “哪就说你小心眼了。”严潍委屈。 我闹了半天,把林猫从头编排到脚,不对,不是编排,分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是添油加醋了点而已。可说得嗓子都干了,以至于我都觉得自己善妒得有点儿过分,我还是窝在沙发里,气,没劲,懒得动。 严潍哄我哄得额头上都出了汗,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哪里见过我这样耍过脾气。 严潍举起手,开始发誓他和林猫绝没有师生之外的不正当关系。 “我不是吃醋。”我说。 严潍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满脸想揶揄又不好开口戳破。 我羞愤,咳了一声,实话实说:“不全是因为吃醋。” “真的?” “真的。”我看着他的眼睛。 严潍沉默了许久,问:“……你还是在意那场战役吗?陈潇,我……” 我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严潍都想又哪去了,他下一句一定会说对不起,说自己是凶手,我真是听不得他再说起我们的交战然后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我在你那儿就是这么小心眼的形象嘛!”我炸毛。 严潍只是望着我,他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雪,看一看都叫我心里发疼。 于是我钻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严潍愣了愣,慢慢回拥我,他抱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紧,仿佛要把我的血rou都嵌进心口里。 我叹了口气:“我没生气,老公,我告诉你这么多遍了,我不会因为那些事生气的,我们都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怎么总不信我。” “不会再这样了。”严潍的下巴抵在我发顶。 “我只是越看着她,越会想起很多事,想起自己,”我掰开严潍的手臂,站起来,踱步到窗边,“我看着林猫,就好像在看一面镜子,你明白吗,严潍。” 窗外落着大雪,我长呼了一口气,吐出模糊的白雾。 诚然,我和林猫长得一点也不一样,她比我漂亮得多,她纤细瘦小,而我很高。 但我始终觉得她就是我,另一个我—— “一个废物的我。” 严潍站在我身后。 “‘最强’总是这样,一脉相承的没用,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保不住,服从玩弄规则的人定下的规矩,苦巴巴地等着有人会来为自己做主,到最后一无所成。” 咔嚓一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里握着一截掰下的窗棂。 “不要这么说林猫,还有……还有老师。”严潍说。 “真让我受不了。”窗棂在我手里碎成一团碳灰,飘进雪中,“真是没用。” 严潍垂着眼:“可错的人是你,陈潇,你根本不是在改变,而是在控制,你想控制所有的善恶规则,你想踩踏律法,你不能……” 我听到了自己咬牙的声音。 我握着严潍的下颌,把他拉近到自己的脸前,我能感觉到我浑身都在沸腾,丝丝缕缕地渗出白烟——除了触碰他皮肤的手。 我看到他眼里弥漫的惶恐,我知道他是有片刻恐惧的,不是因为陈潇的愤怒,而是因为“神”的暴怒,在面对力量的绝对差距下,无论神智多坚强的人,都会恐惧。 在这一刻,他会想起我是谁。 “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绞杀的准备。” “难道我没有做好被烧穿心脏的准备吗?”严潍直视着我,他已经缓过了人类本能里的惧怕,能够在距离我这样近的地方站直以面对我。 “你很干净吗,严潍?你没有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往上走,去控制规则吗?”我问道,“我们的差别在哪里?除了手段不同,你回答我,在哪里?” “就在于手段不同。” 我冷笑。 “我爬上房梁,去一点点修理这座烂屋子里腐坏的部分,要很小心,不能让它因为取走了一根梁而塌方。你不同,陈潇,你直接把那根坏梁烧毁,却不去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去考虑火势会不会蔓延,会不会伤及无辜。” “直到你寿终正寝,你能换掉多少房梁?”我收紧虎口,把他的下巴往上抬。 可严潍避开了我的质问:“何必说这些,陈潇,别再讨论这些了。” “回答我。” 然后严潍伸出手拥抱了我。 我一瞬间觉得他准是疯了,慌忙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即使我反应得足够快,止住散发高温,他的手臂也被烫出了吓人的伤,水泡和红痕交错在皮肤上。 我忙去翻箱倒柜地找冰敷,找药,找绷带,一面给他吹烫伤,一面处理伤口,一面气急败坏地骂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碰我。 严潍叹了口气,他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 我慌得要死,抱着他,一个劲反复说着对不起不疼了是我的错不要生气。 “我不是会为这个争执的人,”我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也许是我太在乎你了,严潍,对不起。”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原本我也就从没想过要改变,或是定义什么,我跟你和林猫不同。”他要止住哭似的,用力地呼吸,“所以不要说了,没有意义的,求你了,陈潇。” 我闭上眼,点点头。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到了无法改变的过去和在心里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 雪一直在下,卧室里很安静,我只是抱着他,一点一点地,细碎地吻着严潍的颈侧。 很久以后,我说:“严潍,你想知道我掉下悬崖后经历了什么吗?你想不想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