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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虽然生活不富裕,但还算过得去。meimei一见到比奇就哭得不成样子,好歹带她一起吃了一餐饭,她才稍稍缓和过来。她说过去真的不知道是怎么熬的,这些年想起来就像一场漫长的梦。她和母亲被过滤之后,那些人本来是打算把她拉去做服务的,但她不愿意,差一点就把她给运到难民岛上了。她说难民岛的情况无法想象,外媒不知道,国内的媒体也不知道。但能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说过,那是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也就在遣散的过程中,母亲走不动了。于是她们脱离了队伍,跑到一个废弃的居民楼里。她们本来是要给巡逻警抓走的,在那段日子里,到处都是巡逻警。难民实在不好管理,哪怕放进来的都是女人居多,但饿极了也会恶向胆边生,给宁晋造成了很大的混乱。他们抢劫,偷窃,甚至杀人。“在过去,我无法想象自己拿起刀子捅人的一幕,我也无法想象那些和我一样的女孩会这么做,但事实是会的,只要走到那一步,很多人都有了不可思议的胆量。”但好就好在她遇到了她的丈夫,那个男人见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便让她们跟着自己。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老实憨厚的人,比奇从他脸上能看出宁晋底层人的生活。但这贫穷的人给了无价的慈悲,最终让meimei活了下来。只可惜,就在过到宁晋的第一年冬季,因为寒冷和长时间的漂泊,母亲没有熬过去。他们不敢举办典礼,便连夜草率地将尸体埋掉。说到这里,meimei又哭了起来。她说自己对不起母亲,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比奇握住她的手,说自己能理解。特殊的境遇里,这样的处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至少她还能埋进土里,而不是一把火烧成灰烬。等到一餐饭差不多结束时,meimei终于开口问桑多是什么人。桑多说不出来,比奇则替他说。比奇说正如你丈夫拯救了你一样,桑多也是这样的存在。meimei听明白了,她也十足惊讶。她曾经以为哥哥会找一个异性,至少在家乡的时候,哥哥从来没有表现出这一面。比奇说我也从来没想过离开家乡,不是吗。在那片炎热干燥的土地上,他们曾以为最苦的不过是贫穷与衣不遮体,然而比这更险恶的人生却将其抛到了世界各地。但也有好事,那就是走过这一片荒芜之后,再回头望——至少他已经远离了贫穷,远离了饥饿,远离了虐待,也远离了永无宁日的炮火和朝不保夕的每一天。没有人能忘记这样的苦痛,那是惊醒的噩梦和不可触碰的伤口。但也没有人能阻止自己往前走,哪怕身着镣铐,也无法泯灭人求生的本能和对美好的期盼。毕竟说不定再走远一点,就能看到真正的希望。尾章当然,即便如此,比奇也常常在想,如果他没有离开家乡,没有在海上漂泊,没有如沙丁鱼一样被丢到世界各地,没有被关进特管区,那他的人生会是怎么样。他不会见识到人性的丑恶与自私,不会从丑恶中看到善良与慈悲。不会感受到谷底的寂寞与苦痛,或许也不会真正理解幸福的平静与甜美。那些过往永远都不会成为过去,可它又已经成为过去。手脚上仍然有镣铐的痕迹,皮肤也留有鞭打的伤痕。可也正因如此,他便见识到命运的残酷和悲悯。何况如果没有那一切,他又如何能认识桑多。当他坐在窗前时,他想起多年前位于那个小小的牢房。那时候他就这样枯坐在床边,床上放着桑多给他的新被褥,身上披着加厚的外套。阳光从窗台射进来,在他的脚边形成一个规矩的方框。于是世界变得那么小,那么狭窄。特管员的脚步声从走廊的一头传来,军靴敲击在冰冷又坚硬的地面。他们的嬉笑仿佛地狱的靡靡之音,他们要把他带到地狱深处去。可在地狱的深处他见到的不是火湖,而是那一个穿着军大衣,面容冷峻,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桌面摆着饼和酒,他点了一根烟,让比奇慢慢吃。桑多也起来了,他看着坐在窗边出神的比奇,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比奇说没有,他做了梦,但好像不是噩梦。比奇把头转回来,让桑多抓住他的手。“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不知道我把你圈在这里,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比奇说。如果说当初的牢房困住了比奇,那比奇不希望有一个牢房困住桑多。他会陪着桑多,无论对方想去哪里。这是自由的人才有的权利,而他如今终于适应了手握自由的感觉。今日阳光也从巨大的窗口射进来,只不过它没有形成小小的方框。这一个窗口没有栅栏,阳光能将整个房间照得透彻。“这是我没有想过的生活,”桑多回答,他紧了紧手指,哑笑起来,“说实话,你让过去的我抱有这样的幻想,就太奢侈了。”比奇也笑了。他说是啊,我也一样。凌西的春天温暖潮湿,不似家乡的干燥炎热,不似莱兴的寒冷荒芜,它是一片崭新且陌生的土地。比奇相信在这样的土地上,他能追寻到那从未明晰过的安宁。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鲁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