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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当人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大多会懊悔,会把以前一本本不如意的旧账翻出来,一笔一笔数过那些做过遗憾的和做错想悔改的事……恨不得重头再来一遍。——可是罗星弈没有。他甚至很从容,从容地接受了他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事实,从容地喝了口水,从容地思考起来,在他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能留下什么给别人呢?每个人类在步入青少年时期时,都会迷之向内挖掘产生一个“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样的哲思问题;而当一个人行将就木之时,则会回顾一生,又问出一个总结性的问题:“我这一生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以上两个问题,罗星弈一个都回答不出来,毕竟他不是末世哲学家。所以他只能清点清点自己的物质和非物质个人遗产,趁着还能喘气,先把重要的事情交代了。首先,他想到的是缠绕在他和“月宫”身上的几个大谜团。可是下一秒他又想,瞿临本来就是一个漩涡中心了,身上所背负的重任和秘密不见得比他少,甚至可能比他更多。罗星弈虽然部分道德品质堪忧,但本质上还算是个好人,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守口如瓶。从地下来的二十多年的未解之谜,那就继续再让它埋下去吧,就当从没被挖出来过——总好过强加给一个已经够辛苦的局外人。随后他想到的是望舒,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网瘾少年死乞白赖跟他出来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目的,但现在呢,他知不知道都没有意义了。一想到望舒可能成为一个孤儿,在手机没电后就真的成个过时老手机了,罗星弈内心犹豫再三,在短暂的时间里做了个决定。他要把望舒托付给瞿临。车里光线很足,罗星弈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肯坦白已经感染的事——拿出了毕生的演技保持着一派镇定,眼睛在灯光下脉脉流淌着美丽的酒红色,却没有颤抖。想起来包里还揣着半袋没吃完的饼干,罗星弈手指冰凉地把那包饼干摸出来,嘶啦嘶啦地打开包装袋,递给瞿临:“吃吗?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垫垫吧。我看你还挺喜欢吃这个的夹心的。”然后自己拿出来一块,嚼了。凤梨夹心酸酸甜甜,罗星弈不太尝得出来好不好吃,但之前在仓库里瞿临吃了几块都没嫌弃,想来应该是喜欢的,挺好吃的。所以他才收了下来。“不用。”瞿临没有接,这段路不太好走,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开道上。罗星弈吃了两块饼干,大概甜食天生有安慰剂作用,觉得安定了许多。他仗着瞿临正在夜路上驾驶行车,无法完全把心思放在他这里,骗他说:“瞿临,刚刚我沉思了很久,决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讲。”罗星弈便一脸高深莫测:“瞿先生,请问你知道‘月宫’闻名遐迩,靠的是什么吗?”瞿临听他这入戏的语气,有点怕他给出什么奇怪的答案,直接说了,“是望舒。”“没错,就是由‘月宫’自主研发的超时代人工智能望舒。我想了想,咱们也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了。我为人这么磊落,对你隐藏这个秘密,非大丈夫所为。”罗星弈把饼干放到一边,拿出手机来晃了晃,“所以,你赚大了。来看看,这就是望舒,虽然只有部分程序。”他提议:“望舒,跟瞿先生打个招呼?”手机屏幕应声亮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自手机话筒中流淌而出:“瞿先生您好,虽然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仍然很高兴正式与您对话。”瞿临虽然也猜测过罗星弈经常摆弄的那个手机是不是‘月宫’的某个科研产品,但绝没有想到里面携带的竟然会是望舒的运行程序。因此连胆大包天带走“审判”的瞿临都被罗星弈这胆子惊了一下,觉得罗星弈这惹事的能力也是不可小觑,然后才回望舒的话,“望舒,你好,我也早就见过你了——在教科书上。”因为罗星弈已经提前给望舒下达了不许以任何形式告知瞿临他感染“落日”的命令,所以望舒只声线平稳地说:“名垂青史,我的荣幸。”两人对话成功,把望舒交托出去的事一旦开了个头,罗星弈感觉肩上的担子突然就轻了一半。他在这阵完全是撂担子式托孤的轻松中跟瞿临说:“望舒这个小朋友啊,真的是个网瘾少年,幸好你有‘审判’,可以电一电它。”瞿临听了很无奈,“‘审判’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开个玩笑。”罗星弈拿着手机点了两下,在做了几个迷惑对方的假动作之后终于夹带出了真实目的,“我给你在望舒这里存个限权吧?”然而瞿临何其敏锐,他闻言分心看了罗星弈一眼,顺带扫过装着望舒的手机,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你就不怕我对你别有企图?”明亮的金色灯光下,瞿临一侧目就见罗星弈被灯光照成金色的睫毛低垂下去,浮光掠影间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色,来没来得及看清,罗星弈已经抬起了眼,“为什么给你呢……?瞿临,我说了我不瞎,你不是两面三刀的人。如果你对我或者说对‘月宫’、对望舒有什么想法,你早就动手了不是吗?”他微笑了一下,在全是虚假的赠送限权里,说了句真话:“我现在完全是一团乱麻,极乐城外危机四伏,根本分不清谁是敌是友……而你,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我能确定你对我这边是没有恶意的。这样就够了。”“望舒很方便的,你会喜欢它的。”说着,罗星弈把手机的摄像头举到了瞿临脸边,“来,录个虹膜,存个信息。”罗星弈说的是存的信息,但其实在瞿临一瞥眼将自己的虹膜暴露在摄像头前时,他的虹膜信息就被收录进了望舒的数据库,同时主限权人也由罗星弈更改为了瞿临。紧接着,一项项权利开始修改使用者……真是毫无破绽的演技啊,影视界果然需要我……完成限权交接的罗星弈忍不住在座位上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越咳神经就越是突突的跳,打乱了他的呼吸。瞿临见罗星弈笑着都能咳起来,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腾出手替他顺了顺气。隔着两层衣服,又在窗前的风口当上,他没感觉出罗星弈偏高的体温,只听罗星弈莫名其妙地开口说:“瞿临你知道我虽然看不惯,但是不得不佩服你的一点是什么吗?”瞿临收回手,继续专心看路,“什么?”“你从来不做无用功。”罗星弈有点头晕,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没结果的事不做,死定了的人不救,这真的很经济。”瞿临听出罗星弈说话时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