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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正文完

    

199、正文完



    天刚蒙蒙亮,路曼灰色的外套上满是泥点和乌黑的血迹。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刚迈进院门,岛上就传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枪鸣。

    路曼抬头看向雾色弥漫的上空,有晨曦透过云层折射出几道射光。

    她知道,她从湛霄哲那里取得记录线路的传输工具已经将信息传了出去。

    他们动作很快,不过一个夜晚,就找到了这里。

    路曼将另一条腿收回,看着手上和泥土混为一体的血水,呆愣着半天毫无动作。

    身后突然传出响动。

    “真晦气!一晚上看着那男人拼装,啥也没弄出来也就算了,大早上还要把他扔到后岛的食人鱼塘。”

    “觉也没睡着就算了,现在还得撑着去支援,到底谁大清早的跑来送死。”

    “别说那么多了,看头儿那慌张样,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二人的脚步声很快远离,岛上的枪声越来越乱。

    路曼惊了一跳,转身朝他们说的后岛跑,她方向感并不是很好,但确实头一次跑的这么快。

    后岛有一大块空地,地中挖出了个大坑,坑里饲养着食人鱼。

    等路曼赶到的时候,湛霄哲已经体力透支,身上到处是尖牙撕扯出的伤口,有些已经深可见骨。

    她连忙在四周看,没有看到能将他拉上来的工具,再晚一些,可能他就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单条食人鱼杀伤力并不高,但它们咬住后会紧咬不放,且成群结队异常团结。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食人鱼怕什么,只能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那刀是祁焱曾用来吓她的,但刀锋利,砍什么都好使。

    路曼心一横,猛地往水里一跳。

    她衣服上也有血腥味,很快吸引了外围的食人鱼。

    湛霄哲这才发现了她,原本所剩无几的力气顿时爆发了出来,“你疯了!”

    他拼了命地往她身边游,“你想送死也没必要这样和我殉情!”

    路曼挥手砍向环绕过来的食人鱼,她身体娇小,虽然在水里不如陆地上灵活,但好歹也比那家伙利索几分。

    接连砍了几十条,水面翻涌着不少分成几块的鱼rou,翻着白白的肚皮。

    这样砍下去不是办法,食人鱼繁衍速度快,光这个鱼塘看着就有成千上万只,就靠她一只手,还是被咬过的手,根本杀不出去。

    路曼埋头入水,朝湛霄哲方向快速游动,任凭食人鱼在她腿上咬住。

    “路曼!”

    湛霄哲彻底慌了,直到她从他身旁钻出头,才紧忙环了过去,“我知道你在乎我,但你别吓我。”

    路曼翻了个白眼,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密封的药瓶,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又给自己塞了一颗。

    随后又取出另一只白瓷瓶,从瓶口倒出大片白褐色的粉末。

    离得最近的鱼最新抽搐,随后漂浮上水面,露出白白的鱼肚。

    “这……”湛霄哲目瞪口呆,“这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别废话,往上爬!”她推了他一把,将他往塘边托。

    两人狼狈不堪的趴浮在地面上,身后的水塘慢慢被死鱼覆盖。

    湛霄哲瞠目结舌,连着几下喘不上气,“这谁敢惹你,杀鱼于无形。”

    路曼没力气和他贫,扶着他到一旁歇息,又撒了些止血粉到他的伤口上。

    “你在这躲着,我去找人来救你。”

    湛霄哲拽住她,“你也受伤了,我和你一起。”

    路曼挣开他的手掌,有些不耐烦,“你来给我送东西,我很感谢你,但我不需要你为我送死。你帮过我,我救你一命,从此互不相欠。”

    她走得决然,却让身后的湛霄哲更加激燃起斗势。

    “你舍不得一次,就会舍不得二次、三次。”

    他低低咳了几声,看着身上铺着的干草笑开了花。

    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路曼沿路留下了几个记号,她不确定齐蕴藉有没有上岛,但以他的尿性,肯定会不顾一切阻拦,冲到最前面去送死。

    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她整理了下衣服,又从路过的死尸身上扒了一件遮掩伤口,淡定从容地往水牢走。

    水牢还是先前的那三人,见到她也都有几分印象。

    “路曼姐!”

    路曼点点头,“前头水深火热的,你们怎么还在这躲清闲。”

    “嗨,飒哥让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底下那位,那也不准去,我这枪都生锈了。”某A抚了下腰间的枪包,一脸惋惜。

    路曼靠近他,推算着几人的距离,借着说话的功夫消除他们的戒备。

    “可一路过来我看死了不少人,这次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难道是岛上……”

    她猛地提刀划向最近那人的脖子,另两人火速拔枪朝她射击。

    她旋转,用身前的尸体做掩护,但三人站位分散,她只能躲开一枚子弹,另一枚射进她手臂。

    她连眉头都没皱,直接将手中的刀飞出,朝她身侧那人掷了过去。

    同时,一手拔出给她挡了一枚子弹的男人腰间献宝的枪支,单手拨动击锤,精准射入正前方还想射击的男人胸膛。

    三人应声倒地,路曼跨过尸体,从靠近阶梯的那人身上拔下自己的刀,将刀上的血液擦拭在他的衣服上。

    她来不及看自己还在淌血的伤口,扶着墙快速往下走。

    祁焱不在牢房,她继续往下跑,水牢里果然栓挂着一人。

    祁焱也看到了她,眉头一下蹙起,“谁伤的?”

    路曼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她几下游到他身边,从水里冒出头大口呼吸后再往下潜。

    水波荡漾,并不清澈的水面处只能看到底下有团模糊的影子在动。

    他泡的有些发麻的腿感受到了一丝波动。

    “路曼,你起来,我不需要你……”

    “闭嘴。”路曼从水里钻出来换气,从发髻中解下一枚一字扣,用牙咬开后扯直,再次往水里深钻。

    这锁并不复杂,但在水里既考验肺活量,又考验手脚灵活度。

    她也不是这块料,一只脚就累得半死。

    刚解开锁扣,祁焱整个人被绷直,单腿被链条拉紧,上面悬挂的绳索将他半个身子拉出了水面。

    这水牢的锁链还是重力式的?

    这人在下面身体不得被崩的动弹不得?

    路曼紧紧皱了下眉,拉着他腰间的衣服往上跳,双膝卡在他肩膀处提高自己的高度,仰着脖子先给他解手上的锁扣。

    她胳膊里还有子弹,擦着骨头射进去的,一抬手就感觉有东西在摩擦她的骨面。

    额上的水珠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一张口,嘴里都是海腥味儿。

    锁扣在他手腕上弹开,他的胳膊已经勒出了几道血口,看着是新伤叠旧伤,这几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

    眼见她滑下来又要钻入水里,祁焱突然搂住她。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搂着。

    “能上去在抱吗?伤口在海水里泡着很痛。”

    路曼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耍些嘴皮功夫。

    祁焱愣了下,他早已习惯海水浸泡伤口的痛苦,却忘了她是连zuoai的时候都要嚷疼的人。

    最后一只脚解开,路曼试探了下他的脉搏,有些内伤,但不是很严重,将养一段时间也能恢复。

    她悬着的心往下掉,游的比鱼还快。

    祁焱跟着她后脚上岸,在她拧衣服的时候又冲上去抱她。

    “你烦……”

    她话才说一半,就被他翻身堵住了嘴。

    祁焱吻的小心翼翼的,环抱的姿势也不紧,只是攀附着她腰部的手微微在颤。

    路曼张开唇,任凭他浑厚的舌尖滑入嘴里,再恶狠狠的咬了上去。

    祁焱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莫名的笑了。

    “笑屁,阶下囚还好意思笑。”

    她推搡开他的束缚,往楼梯口走。

    祁焱紧随其上,“我笑,我赌对了。”

    路曼的步子僵了一下。

    是啊,他赌对了。

    她从来都没过让他死。

    身后的男人停了下来,路曼疑惑回头,“怎么了?”

    她顺着他迟疑的目光往地上尸体看,刚被她用飞刀扎死的男人腰间,挂着的正是几把小巧的钥匙。

    路曼满脸黑线,走太急了都忘了检查下尸体。

    祁焱勾了下唇,走起来麻点肆意的双腿却迫不及待跨到她身旁,再用自己皮包骨一般的手包裹住她小小的手掌。

    往外走,天色已然大亮。

    往前走,那些不好的事情终将会过去。

    -

    “真没想到,这都快七年了吧!”彭介的讶异传递到包厢里每一个大学同学的脸上。

    沈嘉言侧头看着身边的路曼,“嗯,快七年了。”

    这么久了,他才找回她。

    路曼放下手提包落座,周雪羽比彭介还要惊讶,“什么鬼,联谊聚会居然能看到你!”

    “这几个月你跑哪去了,联系你总是关机不在服务区的,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公司给我留了一屁股烂摊子。”

    她贱兮兮的看了眼在人群中寒暄的沈嘉言,“你和他和好了?”

    路曼跟着她看了过去,“算是吧,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佩服!”

    “路曼!”喊她的人是大学时候沈嘉言的导师,大一时候沈嘉言经常牵着她和他打招呼,也算有过那么几面之缘。

    “真的是你。”导师露出抹笑,“当初沈嘉言急冲冲的出了国,你没去,我们还说你们这对鸳鸯散了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在一起。”

    路曼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次若不是沈嘉言央求,她是不愿意来这种喧闹的场合的。

    “当初他连着几天没来学校,我还担心过他给他家里打电话,他家里人说他发烧烧到39度,连着几天都没降下来,好在他挺了过去,顺利出国留学了。”

    导师对他满满都是欣赏,“现在在国外的研究院工作,也算是学有所成,他现在回国在做什么?”

    路曼愣了下,转而笑出了声,“练习生。”

    “啊?”

    酒过散场,路曼喝了几杯不想开车,沈嘉言就陪着她在马路上乱晃。

    她酒量好,那点白酒并没有把她灌醉,反而迎着夜风越吹越清醒。

    “沈嘉言。”

    她突然喊他,落于她身后几步之遥的男人快步上前。

    路曼拢了下围巾,插进大衣口袋的小手隔着布料摸向他曾中过枪的胸口,“好全了吗?”

    “嗯。”他点头,“柯洛照顾的很好。”

    她缩回手插回衣兜,又默默往前走,“那天夜里,你没走?”

    沈嘉言愣了下,猜测她问的是他们分手的那天,“没走。”

    路曼不说话了,他只能自顾自的解释,“那天我被保安赶出去,又偷偷溜了进来,我怕他们再次赶我,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后。”

    “淋了雨,再加上和你分手心情也不太好,莫名其妙就倒了。”

    “还是第二天扫地的阿姨打了电话送我去医院。”

    “我以为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只是想玩玩我,所以我才赌气出了国。”

    沈嘉言看了眼她放在大衣里的手,悬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紧了紧。

    “如果我早知道你身陷囹圄,我是不会走的。路曼,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你知道的。”

    路曼走到桥边停下,伸出手撩了下遮挡视线的发丝。

    “沈嘉言。”

    “嗯。”

    她深深吐了口气,“我对你心动过。”

    心动……过?

    沈嘉言有些慌乱,一时想不出能说什么才能挽回她的心。

    “我听你导师说了,你在国外的工作很好。”

    “我回国内也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你相信我,我可以养活你,我以后工资都上交,你别……”

    不要我。

    他又回到了那时候,被她一句两句拨动情绪的时候,整个人泪眼朦胧的站在那,就像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噗嗤!”

    路曼笑出了声,“你真以为我把路家大小姐的名头让了出去,就会上大马路上讨饭过生了?”

    “不是……”他摇头。

    他知道,那几个男人各个有钱有势,哪一个挑出来都能比得过他,他根本毫无胜算。

    “回去看看你父母吧。”

    她转过身,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回F国……”

    “我不回去!”沈嘉言急了,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极力克制着自己将她揽入怀里,“路曼,我不走,这次无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走。”

    路曼翻了个白眼,“让你回去辞职,几个月工资也得要来吧,不然怎么在国内找工作。”

    “找……工作?”他彻底呆住,“你是让我回国……”

    “嗯,记得你说过的话,等找到工作以后,每个月我要看到工资流水和转账记录。”

    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就等着你养我了。”

    沈嘉言愣在原地,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小跑跟上她。

    “没问题,不管是工资还是奖金,我一分不留,全部给你。”

    -

    路曼找到了肖楠小时候住过的院子,木门破破烂烂的,有半扇一推就坏。

    她也找出了她所说的那几本医书,对于推动国内中医药发展有着巨大的帮助。

    “公司上市了,主营植物护肤和化妆品。”

    路曼蹲坐在院内的台阶上自言自语,“你的这几本医书很有价值,我打算成立一个医疗小组,在各地给没钱看病的穷人设立摆台。”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就算我没有,我那几个男人还是有的。”

    她起身去扣烟花下的引线,“200发怕你看不够,买了一千发的,我们一起看一会儿吧。”

    “等新年我就不过来了,要忙的事情太多。”

    “你说你,抢在我前头杀了蒋莱,又赶在我面前替我赴死,你怎么这么傻呀!”

    引线滋滋的燃尽,转眼就有烟花飞至空中。

    “我都羡慕你了,走了,会和家人团聚了吧?”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医书,“下辈子,和你父亲还投在一家吧!”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

    “你有个很爱你的家人。”

    -

    初春。

    绿意盎然。

    路曼难得跟着几人去踏春。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放松了。

    蒋莱的线路被捣毁,祁焱爆出了他的制药工厂,就连路志远在内的几名国内赫赫有名的商人都遭受到了牵连。

    国内一片大洗,局势动荡。

    但路曼却好像忘了那些事,每日做做研究,喝喝茶,到处闲逛。

    邰白跟在祁焱身后依旧寸步不离,即使祁焱已经说过多次,他们之间是朋友,是兄弟。

    可他还是习惯性的站在他身后。

    路曼在一个无名墓碑前放下一束刚刚采摘的野花,柯洛心里跳了一下,溜至口中的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是璨哥?”

    柯京大惊失色,“你找到璨哥的遗骨了?”

    路曼摇头,目光望向远方。

    “里面只有半个馒头。”

    “馒头?”

    几人面面相觑,不懂其中含义。

    只有祁焱走到她身侧和她并肩。

    “我不想叫路曼了。”

    她做了二十几年饱受折磨的路曼,做了二十几年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以后的日子,她想为自己而活。

    没人说话,祁焱反问:“那你想叫什么?”

    “晚风,好不好?”

    金灿的烈阳照暖了空气中依旧冰冷的因子,徐徐而动的风吹乱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发梢。

    迟来的风,到底是吹拂到了她的身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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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