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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云峦才突然出声道,“师弟。”重澜的背影似乎颤了一下。但他的脚步没有半点迟疑的意思,依然步履平稳地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结界之后。然而,也不需要他停下来。因为只这一个细微的变化便足以让云峦确认,他就是风澜。纵然只是有所了解,云峦也知道,魔君的继任原则里有一条是继任者必须是彻头彻尾的魔族,所以不管重宴是渡劫失败发疯,还是与风澜相斗时败下阵来,风澜都是个正宗的魔族了。他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风澜还是那个总是和叶承欢打起来的二师弟,而现在这个浑身充满戾气的魔族……真的是风澜吗?“神君!这里有一封信!”一个守着那牢笼的天兵忽然对他道,然后迅速抽出了笼子底的一封信递了过去。云峦一看,这信封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然而里面那张纸却依然是洁白干净的,连一丝折痕也无。“千山师兄亲启。”“如君所见,吾已堕身入魔。然君无需担忧,此后吾当如君一般,提剑铸刃护一人长安,守三界太平。此景虽非吾之所愿,却已是最好之结果。”“吾幸以人身活过这二十几载,既有所恨之人,亦有心爱之人,既杀过人,也救过人。从少年之时仗剑天涯,阅遍山河美景,到如今误入歧途,困守一隅,虽不足为外人道,却也不怨不悔。”“最后,望君莫要告知人界旧友吾成魔君之事,若有亲朋问起……呵,想来也无多少亲朋。便道'澜已死'吧。”“多谢。”乾因见千山君手里捏着信纸,眼眶竟微微发红,不由好奇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只是实在不好凑过去直接看。于是在云峦小心收了信后,他才干巴巴问一句,“神君,那信里写的什么?战书吗?!”云峦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不是。”“那是……”云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过是一些无谓的话,神君莫非不信我?”“啊,自然不是,咳咳……既然神君心里有数,我便不多说了。”乾因听他这语气似乎有点生气的意思,忙转移话题道,“那千山君接下来是——”云峦的目光眺望了一下远方,正是人间的方位,然而他依然面不改色地道,“回天庭。”偏偏乾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而且他知道云峦走后,自己又是老大,因此一边十分辛苦地隐藏着开心的情绪,一边恭敬道,“职责在身,不便远送,神君慢走。”“嗯。”云峦微微一颔首,示意手下的天兵抬起困着重宴的笼子,然后自己往云上一跳便飞走了。将天兵们送入南天门后,他站在南天门外,只是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迟迟没有进去,待一位天将终于注意到这点,想要上前询问时,云峦率先开口道,“你们先进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丢在了人间,我要下去取一趟。”这位天将不知道他的前科,当即道,“好,神君慢走。”“嗯。”云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后就一个转身去了人间。找了个角度后,刚好落到叶府的屋檐里,他微微一个低头,蓦然和底下那人视线相对,两人的眼睛里都映着对方的身影,都惊了一下。“你……怎么站在这里?”云峦怔愣了一会儿后,随后忍不住俯视下方微笑着问道。这时候,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大哥哥!我的风筝跑到那上面了,这个哥哥要帮我拿风筝。”长微一笑,爽快道,“就是这样。”云峦稍稍转过头,果然在一旁看到一只断了线的燕子风筝,他轻轻拿起这只风筝,然后跳下了屋檐。一个小孩欢快地接过了风筝,道了一声“谢谢哥哥”后,同其他伙伴去玩了,他虽然瘸了一条腿,跳起来却比正常孩子跑着都快。云峦正看得发愣,就听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道,“今晚便是八月十五了,准备好了吗?”对了,八月十五。他这一上天,自我感觉只过了几个时辰,人间已经过去几天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不过是再去适应罢了。”“嗯,”长微搂过他的腰身,轻拍他的脊背道,“我陪你。”云峦也反手抱紧了他,眼眶里又涌出一阵温热,只不过照样只是红了眼角。今日风澜那封信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时候。父母不和,日夜争吵不休,那段折磨人的时光里要是从来没有长微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两人无声拥抱了一会儿,便一同迈步往卧房走。“你有没有去无上真境?”走着走着,长微忽然问道。云峦回答,“去了。”“见到重宴了吗?”他顿了一下,道,“算是见到了。”“你们……”“阿微,事情有点复杂,我回屋慢慢和你说……”“云峦!”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云峦回过头,便见叶承欢一步一踉跄地向他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然惨白如纸。云峦一怔,“你这是……”长微拍拍他的手臂,道,“没事儿,他自己作的,已经休养好几天啦。”叶承欢没搭理他,语气有些急冲冲地问,“风澜,你见到风澜了吗?”云峦愣了愣,随后垂下头,轻声道,“算是见到了。”“那他怎么样?嗯?”见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不似平常,叶承欢有些急了,几乎想要抓住他的袖子问个清楚。长微连忙道,“你冷静点,听云峦说。”叶承欢于是缓缓收回手,有些期待又有些迟疑地涩声道,“他……他怎么样了?”云峦在心里叹了口气,撒谎这种事他很少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真的像。然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风澜想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他死了。”于是,他尽量语气平淡地道,“死在了重宴手上。”“……”长微猛然扭头看向云峦,表情里也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然而,此刻他真担心叶承欢的心脏。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啊。只不过,叶承欢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顷刻间暴露出歇斯底里的痛苦,他只是瞳孔无神了片刻,之后蓦然清醒过来,道了一声没头没尾的“哦”后,转身就走了。长微不由道,“喂!”可是那人已经头也不回跑出老远了,真难为他作为一个“半残障”人士也能跑那么快。“啧……这……”他摸摸头发,随后伸出手一拍云峦的脸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下唇咬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责备道,“他都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