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骤然的寒冬
陈素约了唐若出来。 她们找了个露天清吧吹风,靠边的餐桌一盏橙黄小方灯,点了薯条、鸡翅和一盘水果沙拉。 小姐妹似乎心情也不好,陈素只以为她表白失败。没想到是因为差点当了三儿。 两人喝了一晚上西北风和兑了水的威士忌,不胜酒力的小姐妹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红着眼眶流着鼻涕自爆。 何家明哀求她给一点点时间。最糟糕的是,她犹豫过。 陈素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忍不住想,这辈子再也不干借酒浇愁这种蠢事。 她将小姐妹搬回家中,一开门肥橘就对着不速之客龇牙耸毛。 不过一周,俨然鹊巢鸠占,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 唐若险些要跟一只猫打了起来。 陈素扣住她的肩膀,又是搀扶又是阻拦地,只觉得有些头疼。 “你跟只猫计较什么?” 唐若埋在她肩膀,被东倒西歪放在沙发上,半歪着醉眸委屈地呜呜,“连只猫都欺负我!” 凌女士闻得动静从寝室出来,用开水冲了杯热蜂蜜茶。 唐若怎么说也要站起来,明明像樽滑稽的斜塔,还一边敬礼,扯着嗓子高喊谢谢,谢谢,而后倒头便睡。 陈素只好给她脱外套,拿毛巾擦脸。 母亲站一旁,牵了牵搭在肩上的睡衣,望向露台,发现猫不知何时把角落的盆景枝杆连根带泥咬得稀碎。 凌秀青没养过宠物,看着正低头悠闲舔着前肢的肥橘只觉得惊奇,笑着直摇首,俱是无奈:“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这么能闹腾。” 已是凌晨时分,陈素让母亲先去睡觉,独自收拾这只家伙闯下的残局。 她蹲在青瓦花盆前,夜深人静,只有手中的泥铲子时不时蹭刮瓦片发出刺耳尖钝的声音。 直到指尖不小心被锋利的边沿划出一道痕,鲜红的血珠沁出来,又如海绵吸收般快速被褐黑土壤融合。 陈素回过神,按住伤口起身找止血贴,满手的污垢。 一转身,唐若失魂落魄站在跟前看着她,又指着猫:“真的太能闹腾了。它不让我睡你的床。” 寝室门大敞着,肥橘的影子正在床上扑腾得欢快,咬着卷纸巾上蹿下跳,满地的碎屑像鹅绒雪花一样乱飞。 “养它的人脾气不好。”陈素低头看着伤口,那条血痕被沙砾腌得生疼。 “那你还养?” “嗯,我这就还回去。” 容意接到电话时正在燕辉太古里的场子。 燕辉坐上座,长指还夹着几个砖色筹码闲闲敲玩,身边簇拥围坐了几个高知貌美的女郎,无名指婚戒寒光闪烁,一副游戏人间的风流做派。 眼看着容意低霭着深邃莫测的眉眼,周身凌厉起来接过外套和车钥匙。 这如冷风过境的低气压,只有燕辉敢挑起凤眼当众戏谑,连清隽冷峻的面庞都带了丝繁华场靡靡的艳色:“跑什么跑,这里随便挑一个,Lily还比不上她?” 容意跟他们这帮人终究不一样的。 以他的性情,是长在高崖料峭的寒树鸦色,再无聊再寂寞,惯不会用风花雪月里的逢场作戏消磨日子。 说好听点洁身自好,其实是自视甚高。 因为机缘巧合,谈了个清白的姑娘,开始知冷知热地拢在手掌,养花儿似的悉心灌溉,从一而终。 可惜对方气性不是一般大,任凭你再好,照旧被撅到姥姥家去。 在京那几日,燕辉唯恐天下不乱,在一众醉生梦死的鼎沸声中毫无忌惮地笑话他,容意尚且能从容自如以对。 他唯一郁结在心,放不下的是陈素。可纵是那样了,自顾消磨卖醉也舍不得断掉。 落入旁观者眼中,到底是咂出几分真心的味道来。 容意自己也觉得自己傻缺。 他并非个优柔寡断的人,凭什么她说分手便分手,说见面便见面? 可容意不仅回去了,还是从北京连夜赶回去。 他的冷硬只持续到看见那个蹲在门前缩成小小一团等待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结痂的伤口,被刺一下,一下接着一下。愈合的疖子就那样被剥离开,留下的都是有温度的、鲜活的血rou。 陈素还是穿着那件毛茸茸的白薄毛衣,他肖想过,如何掠过那层层外壳,触摸到一层脆弱的里芯。如同一只猫,敞开它最柔软的肚皮朝向来。 这种时候,她是落了单的,需要被哄爱、抚摸、宠溺。 有那么一瞬,容意想起她往日里蹭到自己面前索要怀抱时的娇嗔和依赖,便怨恨起她也有那样绝然的洒脱和来去自如。 痛恨她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分开。 容意走近,高大的身影落在陈素面前,将她笼罩住。 陈素维持着手臂环抱住双腿的姿势可怜兮兮地抬头,他的眼睛居高临下时狭长而温润,目光被酒精浸泡得迷蒙如雾。 “不是要还东西?猫呢?” 陈素沉默,撑着麻了的膝盖起来,站定在面前,一瞬不瞬地对视着,开始大言不惭:“忘了带。” 容意闻言,似笑非笑,冷漠得连他自己也恍惚,径自越过她去开大门紧闭的电子锁。 “那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陈素只说:“你管我。” 容意如同被触了逆鳞,倏地转身将她压在冰冷的墙壁,用身体圈禁住她的反抗。 guntang的额首抵住她的额,眼眸深处一层又一层如被撕裂的血红,深深将她擒住,喑哑的嗓音藏着愠怒:“你不要我管,那就别打电话给我。” “我乐意。你有本事不接。” “陈素,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不能!” 陈素的胸口急促起伏,气涌如山。如同要用声量盖过他,好昭示自己也有那样天大的憋屈。 容意被一块利石梗刺着咽喉,喘着粗气像掉落在无尽的压窒里,望着陈素仰起倔犟到不行的小脸,终于慢慢松了手。 他负气地倒在沙发上,伟岸的身躯如一座青山颓然倾塌。 一边伸手不耐地解衬衫上的纽扣,灯下光线,举手投足都是慵懒颓废的随性。 直到衣领被敞开,露出一片清瘦起伏的锁骨。 他的面庞与表情落在背光的阴影之中,充满寂寞吞噬人心的魅力,语气漫不经心到近乎自嘲地笑:“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想起我?要上床是吗?希望我用什么姿势伺候你?” 陈素觉得自己从骤然的寒冬清醒过来,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