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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美元。”艾伦停下来看着她:“我只拿了那么一点。”“住下面房间的客人收双倍钱,我不找零钱,可以送你一根棒棒糖。”“你老爸呢?”女孩终于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着他。她长得像某个小众电影里的童星,一头橙金色长发,眼睛丝毫不知疲倦地睁大着。“现在是我在看店。”“你知不知道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提起来,按在柜台上打屁股?”“知道。但你又不会。”“为什么?”女孩不耐烦地说:“因为你到现在还没动手,会动粗的人没那么多话。”艾伦给了她一张五十和两张二十,从柜台上拿走一根棒棒糖。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廉价糖果有种古怪的水果味,却神奇地勾起了一些被遗忘的记忆。这两年,他连梦里都很少回到过去了。艾伦走回房间,麦克正坐在椅子上翻看床头柜上放着的电话本。听到艾伦进来的声音,他扬起脸看了一阵。“棒棒糖?”“要来一根吗?”“谢了,你好好享用。”麦克微笑着问,“柜台里的小姑娘不好对付?”“这种地方没有人好对付。”“他们靠什么保证安全?”“钱、中立、规则,还有打赌每个从事危险事业的人总有一天会需要这些藏身之处的可能。不过规则是规则,不是绝对不会被打破,即使是法律那样森严无情的铁律也不断有人明知故犯,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疯子和狂人。”艾伦说,“有些地方只有一间屋子,谁都可以进去,有些有人看护,伪装成商店、旅馆、加油站。可对我们来说,这些看护者就像车站的自动售票机,忠实服务,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都沉默起来。这个无情的规则充满智慧和精明,却让人感到沉重。有时在人群中怀揣秘密是件很刺激的事,有时却只会令人无比向往和羡慕平凡普通的生活。在一片沉默中,麦克听到女孩醒来的声音。第09章新家族诞生日庞德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他。其实他不该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这时候站起来很危险,显然成了众矢之的,那些正愁没有目标可攻击的人,那些老谋深算的人,那些暗藏坏心的人全都在等着谁先站起来,好让他们有个宣泄的对象。庞德的座位在正中间,是个显赫的位子,但是在场的人没有谁把他当回事。他是父亲的儿子,父亲是上一代头领。在父亲的时代,父亲击败了所有对手,把一个和平的街区搞得血流成河,最残酷的日子里,一天的每一个时刻都有人在丧命,鲜血渗入地面,被雨水冲刷,又被阳光晒干,弥漫在空气中。不过父亲的时代终将结束,他像所有不可一世的人一样遇到了最后一位无法战胜的对手。死亡带着癌症造访了他,伪装成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他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倒下了,躺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一天比一天憔悴消瘦。剩下的日子不多。现在,人们就在这间偌大的卧室里召开一次家庭会议。有些人不请自来,庞德也叫不出每个人的名字,所有人的保镖都在客厅里等着,但气氛还是一样紧张恐怖。庞德吃不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是否还能听得清他们的谈话,也不确定这些对话会不会让他气得直接去见上帝。病床周围的仪器都在正常运作,房间里闹哄哄的,每个人都在代表自己争取更多利益。庞德站起来后,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只听得到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他很满意这种效果,至少这些蝗虫一样惹人厌的家伙还没有无耻到需要他站到桌子上大喊安静才肯听人说话。“够了。”他说。他觉得对待他们不需要多少礼貌,这个家族从来不靠礼仪和涵养服众。“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在说出你们真正的想法之前,不妨来听我说一个故事。”“谁要听故事?”一个满头白发,皮肤像树皮一样褶皱的老人说。他认为自己有资格在这样的场合提出反对意见。“马洛里,你的年纪比我父亲还大,你的儿子却比谁的儿子都小。”庞德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给你的小娼妇下种的,也不知道这小崽子是不是你的亲生,但现在如果你想要为他的一辈子争取点好处,就给我好好听着。”马洛里树皮似的脸上泛出一阵异样的紫红色,他不喜欢别人拿他妻子和孩子开玩笑,要是在别的场合,不管对方是谁,他的保镖们八成已经拔出手枪对着说话的人开火了。可今天他得暂时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这是家族的地盘,而且其他人都还没有要火并的意思。就像没人愿意第一个站起来说话,同样没人愿意第一个拔枪。马洛里没想到庞德的态度会如此强硬无礼,全然不是商量的语气。如果老头领的继承者是个愿意商量妥协的人,今天他们就有足够的无耻和贪心把这个庞大的黑道帝国瓜分殆尽。“我们的祖辈是第一批踏上这片土地的移民。他们来时一无所有,穷困潦倒,有的人在船上染上疾病,有的人饿死街头。他们没有带来足够财富为后代子孙开创新生,但他们带来更好的东西,让我们足以在这片土地上存活至今。”庞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灰色眼睛里的瞳孔给人一种像猫一样细长的错觉,“我想你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不断的帮派械斗、仇杀、暗杀、争夺地盘,家族是一个饮血的怪物,每一次血洗长街都是一次成长。在这血腥的历史中,女孩嫁给更强悍的男人,生下同样强悍好斗的孩子。”他再次环顾四周:“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里的细节。此刻你们一定不耐烦地在想,为什么我不和你们谈论生意,为什么还不把属于你们的利益交出来,为什么在你们争论了十几个小时之后,站起来讲这些早就被你们忘记的血腥史。那是因为你们需要被提醒,这个家族只能有一个头领,没有人可以分裂它。”“只有一个头领,是你吗?”终于有人打断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血腥的时代,老家伙们的故事早就结束了,家族生意也不再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格雷戈是个精瘦的男人,嘴角一道贯穿上下唇的伤疤让他瘦削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残暴,可他竟然是这些人中能够平心静气讲出几句道理的人。他说:“整个家族对你来说太庞大了,我们也不想你因此垮掉,那会连累所有人,为什么不把生意分开,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对不起,你说什么?”庞德问。格雷戈还没有蠢到信以为真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