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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记载还算详尽。夜里,谢必安脚下踩着铜炉,双手拢在一张狐皮里,斜斜的歪在贵妃椅里,冷余刃拿着书卷给他念有关这件青铜方罍的来龙去脉。这件青铜方罍如谢必安所料,确实是商末贵族之物。三千年前,殷商西岐之战,诛杀过半殷商贵族,这件青铜作为战利品,被周王赏赐给了一位诸侯王,这位诸侯王十分喜爱,以致于死后要这个铜方罍做陪葬。这一埋就是近千年。青铜在此后几千年中辗转几次易主,都是贵族世家,浸/yin权力之争。权力场中,人对死亡的恐惧都转化为了对权力的追逐,人都认为,权力越大,在生死角逐中就越主动。青铜自被打造成,百年被顶礼供奉,又有千年埋土中纳土地之精,本就渐渐生出模糊的灵识,终于被人的恐惧和欲望养成了一尊噬邪的饕餮。假以时日,这青铜怕是要修成一只邪怪。谢必安眯着眼听冷余刃讲到了半夜。终于在冷余刃讲到最后一个字后,睡着了。冷余刃轻手轻脚的放下了手中书卷,把他从贵妃椅上抱起来,谢必安不知是在李家镇青铜中的东西太耗神,还是听了半夜冷余刃念书太困,亦或是雪夜火炉太舒适,总之是被冷余刃从贵妃椅上挪到床上,也没动一动眼皮。冷余刃看着他睡熟的模样,偷偷亲了几次。想起商灭周兴时,他元神自东而来,入地府做了鬼差,自己那时虽还在金鞘鞭里,却也略有灵识。他第一次来薛途殿里,自己静静的盘在门后的桌子上,朦朦胧胧里看见他青衫散发,身形一如几千年前,隐隐约约听见他跟薛途对话,声音竟也未有什么变化。自己凝聚了许久却也还混沌着的灵识和魂魄,好似又被劈了个通透,可仍兴奋不已,三千年过去了。谢必安那当年在烈火中烧的几乎什么也不剩的魂魄,终于还是被他养活了。只要他还在,什么都是值得的。冷余刃去了李家,西耳房中那尊铜方罍安然不动,放在李家祖宗排位旁边。被谢必安和他两次封印,至少可镇几日。青铜中有凡人的恶性元神,必不能放,只能收。毁掉一尊还未成邪祟的青铜倒不是难事,收人恶元,是极有可能会被反噬的行为。酆都大帝受化凡人魂魄中的恶念满三千年都还极可能成魔,莫要说要收人元神中的恶念。青铜中的凡人恶念,还如同被酿了千年的陈酒。相比之下,地府的恶魂邪魄倒宛如兑了水的劣酒。冷余刃是妖族,与凡间元神地府魂魄本就源流殊异,更不要说如酆都大帝受化这些恶念。只有两恶相交互相斩杀。他破开妖族封印,却不知如何解谢必安下的符。他掌心贴在青铜身上,送去一阵强悍的妖族灵力,妖灵驱动被封印的恶念,顿时暗涌滚滚喷薄欲出,冷余刃未曾犹豫,继续送去妖灵。须臾,青铜通体艳烈,爆裂声起。黑雾弥漫出来……第28章第九章铜方罍(3)这团黑雾渐渐幻化成一张巨口,冷余刃右手握紧长鞭,左手反握着一柄匕首,长鞭直劈,将那尊已经脱离了恶念的铜方罍劈成碎片,滚滚恶念一时间如被端了老巢的匪盗,疯癫若狂似亡命之徒,张着血盆大口向冷余刃扑来。黑雾漫漫,兵刃全无用处,冷余刃被裹在其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挤进他脑海心脏,撕扯争夺他的元神。妖族的灵力是不懂得抱元守一以静制动的,有入侵便抵抗,是以杀止杀的蛮横。冷余刃的内丹在这团黑雾的滋扰中被激发,霎时间双掌赤金,瞳眸中杀气暴涨,他掌力过处,黑雾便散,伴着刺耳的挣扎般的尖啸。他刚脱离封印不久,内丹灵力都有待修炼,这一场斩杀,又有折损,直到斩散最后一丝恶元,终于还是跪倒下去,他缓了缓后撑着起身,推开李家祠堂这扇门,门外的风雪扑得他一激灵,脚下一软便又要一头栽下去,他忙扶了门框,半跪着喘气,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眼都不大能睁得开了。恍恍惚惚中,他又想起他捧着谢必安的残魂用灵力护住,送他到大荒之东,东海之外的日出之地汤谷,汤谷三千年,沧海桑田……他等到又一次去诛酆都大帝也没能等到谢必安养全魂魄灵识,他把谢必安养了三千年的魂魄放在扶桑树中。诛成魔的酆都大帝,冷余刃一条命去了九成,连同对女娲的承诺和肩上妖族的担子,唯独没有忘的,是对谢必安的刻骨铭心。被下一任酆都大帝养在地府,这一滞就又是三千年。他突然想见谢必安,想的心疼。原来他等过谢必安这么久。封神后地府三千年,封神前汤谷三千年……纵是不灭之魂、不死之身、不忘之人,不绝之轮回,他还能有多少三千年经得起这样分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着有脚步声匆匆,强撑着精神望去,只见一人风雪中青衫白裘朝他走来,祠堂门口的灯笼映的那人眉眼拢成模糊的红晕。他一笑,远远朝那人伸手,“七爷……你来了……”叫了这一声后,便心无旁骛的倒下了。虽说解决了这棘手事,可谢必安喜也不是气也不是,看着在他脚下筋疲力尽的冷余刃,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憋的眼眶发酸。一路架着冷余刃回城隍庙,谢必安恨道:“地府官差阴兵阴将都死绝了么,要你去替我逞能?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妖灵,都是些什么不怕死的死脑筋……”冷余刃迷迷糊糊的听着,听着他嗓音有些哽咽,微睁了眼,反着白光的雪色里,谢必安眼中含泪,冷余刃一颗心好似喝饱了水舒展开了根的草木,满心欢喜道:“七爷哭了。”谢必安不说话的时候,紧抿的嘴唇,显得神情坚毅倔强。竟是跟冷余刃的强悍异曲同工。冷余刃知道他生气,也不敢口舌造次,只低声道:“七爷,我……”“你给我闭嘴!”谢必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冷余刃到底还是低估了谢必安的生气程度,听得他这句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谢必安几乎是把冷余刃摔到床上的,冷余刃扶了扶额头“嘶”了一声,谢必安脚下一动,碍于自己应该生气的状态设定,终究还是缩回了要动作的手脚,冷冷道:“睡觉。”冷余刃默默躺好,眼神有些委屈,伸手拉他的袖子:“七爷。”谢必安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阵,弯腰扯了扯他的被子给他盖好,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出了门。冷余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喜悦。谢必安站在门外,眉头皱成一团,冷余刃学的太快,不等他口头或者眼神示意,就能抢先一步把事情料理完。可他全无了早前那欣欣然,竟一阵阵提心吊胆了。或许是良心长全了吧。谢必安记得,酆都大帝